還真是了不得，一個個都會運用逆思維思考問題了。
李牧記得自己和然然差不多大時，只會趴在地上和村子裏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夥伴玩玻璃球，爲了多贏一兩個玻璃球，也不管天氣多寒冷，手指骨緊緊抵在冰冷地面上，彈出那一擊堪稱完美的“定子球”。
因爲彈得多了。
食指和中指骨節上的皮紋都被磨的一乾二淨。
只要一翻過手背，立馬就能判斷出這孩子彈玻璃球的專業程度。
至於多聰明。
好像所有孩子都差不多，畢竟所有男孩子眼中只有玻璃球。
反觀然然這代孩子呢！？
縱然現在年紀不大，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遠比李牧強多了，除了學習之外，對其他各方面理解能力也不是李牧可以比擬的，譬如發抖音，直到現在李牧還不知道怎麼發，可他兒子不僅會發，還會加一段背景音樂。
所以。
李牧有時會生出自己落伍的錯覺。
也許倒不是他落伍，僅是他覺得做這樣的事情很無聊，所以拒絕接受這些新奇事物。
就像看書一樣。
現在很多經常看書的人，都會給自己配一個閱讀器，這樣不僅攜帶方便，關鍵小小的閱讀器可以容納下成千上萬本書，遠非紙張可以比擬的，可李牧偏偏用得不習慣，他喜歡手指觸及紙張帶來的厚實感，翻頁時的那段沉浸式的立體聲。
尤其手裏只有一本書，自然免除了不斷選擇的繁瑣過程。
有時候。
選擇太多並不是好事。
而只有一種選擇時，才能更專注，精神才能更集中。
“爸爸”
然然走到李牧身邊，很親暱的挽住李牧的脖子。
“說吧！”
李牧笑着問道“又想買什麼東西！？”
“你明天給我兩百塊錢”
然然討好的在他爸爸臉頰上親了一下。
“理由呢！？”
李牧倒沒有直接拒絕，反而開口問道。
“我想買捧花送給安娜”
然然裂出一笑，道“她說她喜歡滿天星”
“……”
李牧腦子有點懵。
這理由很充足，可送花這事委實超出了他兒子現在的年齡段，想了一下，李牧問道“你知道送花代表什麼嗎！？”
“當然知道了”
然然立馬回道“我超喜歡她”
“……”
李牧有點趕不上他兒子的節奏了。
他好像記得這個叫安娜的外國女孩，才轉到寧陽附小沒幾天，偏偏他兒子就喜歡上人家了。
這是什麼！？
李牧不敢深想了。
“你喜歡她什麼！？”
周老師眉頭微蹙，忍不住問道。
“她數學考了三十多分”
然然認真道。
李牧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如他所料想的一樣，自己這個數學考了四十多分的兒子對考了三十多分的外國女孩產生了一種共鳴，他兒子對成績好的同學沒有好感，偏對成績差的同學有好感，而成績一旦比他還差，好感會自動加深。
按照性格色彩分析。
他兒子這種情況，已經屬於少見的紫色。
簡單來說。
他兒子依舊擁有孩子的天性，但自身驅動力不是爲了得到他人認可，而是自己尋找地位或各方面差不多的人相處，這就證明他的主觀意願並不強烈，根本不需要被大多數接受。
通俗點。
他兒子就是不求上進。
能啃老，堅決不創業，能躺着，堅決不站着，娶不到漂亮老婆，醜一點也沒關係。
這樣的性格，還真有點大徹大悟的意思。
“就因爲這個！？”
周老師一臉顎然。
“嗯”
然然點點頭。
“那要是你們一年級再出一個數學只考二十多分……算了，我也不說了”
周老師顯然察覺到自己說了句廢話。
以寧陽附小的教學質量，她兒子已經屬於特例了，至於那個外國女孩肯定不算，畢竟國外教育方式與中國不同。
“你想送花我不反對”
李牧揉了揉微疼的腦袋，道“但讓我掏錢不可能”
“爸爸”
然然鼓起小嘴，氣鼓鼓道“我送花是想表達中外友誼長存，你是不是想搞破壞！？”
李牧一愣。
完全沒料到他兒子居然將話題上升到如此高度。
“我不和你說了”
李牧伸手將他兒子推到一邊，委實這個話題太大，已經超出李牧可以談論的範疇之內。
“然然”
這時。
小司檸小聲提醒道“學校花圃裏有很多花，你可以摘一點送給安娜”
原本還很生氣的然然，眼睛一亮。
“還是司檸聰明”
然然頓時高興起來，隨後轉頭衝他爸爸冷哼一聲，道“以後別想我用你的錢，求我都沒用”
“好”
李牧應了一聲，道“將來家裏房子車子，銀行存款通通留給你弟弟，爸爸先替你弟弟謝謝你了，有你這樣的哥哥，你弟弟真幸福，現在就看哪個幸運兒降臨到我們家了”
“討厭”
然然伸手打了他爸爸一下，氣道“我說說而已，你幹嘛當真，和小孩子計較有意思嗎！？”
“男子漢大丈夫要爲自己的言行負責”
李牧開口道.
“我現在又不是男子漢，只是個小男孩”
然然撲到李牧懷裏，道“爸爸，你和小媽的房子都給我，我將奶奶養的兩條小黑狗全給弟弟，他肯定非常喜歡”
“你考四十多分都不傻，你弟弟能傻嗎！？”
李牧笑着問道。
“他小，不懂”
然然認真回道。
這樣的日子繾倦又漫長，彷彿處處透着光，一個男人一生所求也不過如此，等兩孩子洗完澡，李牧和周老師將客廳留給小小老師，回到臥室，李牧躺在牀上看了一會書，隨後開口問道“這個安娜父親是外國人，還是母親是外國人！？”
“聽曉旭老師說她爸爸是咱們寧陽市的人，具體原因我瞭解的不多，不過應該不會待太久，估計小學沒讀完就會走”
說着。
周老師開了一句玩笑，道“怎麼！？你還想找個外國人做兒媳婦嗎！？”
“呵呵”
李牧笑了笑。
他倒沒有這樣的想法，就是有點擔心自己兒子。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數學成績比他還差的朋友，以他對自己兒子的瞭解，假設寧陽附小接下來不出現成績更差的，他兒子一定會非常珍惜這段友誼，而人生最怕“珍惜”之後，有個離別。
不過這樣的事，並不是李牧能左右的。
也許。
這將是他兒子人生的第一課。
“你別聽然然的話，就誤以爲那姑娘成績很差，人家可是很優秀的，中英文自由切換”
周老師笑道“只是剛來還沒適應我們這裏的教育方式，可能過段時間，然然就會主動和這個朋友絕交”
“……”
李牧已經想到他兒子的表情了。
估計會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