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夫妻不應該上來請李牧幫這個忙。
也許。
他們覺得自己兒子這段時間晚上在李牧家學習，這就意味着兩家關係很不錯，至少在自家沒車情況下，請他開車送自己婆婆去醫院這種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送的是老人。
還是正在發病的老人。
萬一在他車裏有個三長兩短，李牧不談自己車要不要，單單後續麻煩事就能攪得他不得安寧。
這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做了好事之後，人在自己車上沒了，家屬爲了敲一筆錢出來，居然擡着過世的老人堵在人家門口。
不給錢。
就鬧。
反正就是拿着別人的善意，發一筆意外之財，其實就算王霞夫妻現在帶老人去門口打車，一般司機遇到這種情況，情願受到平臺罰款，也不願載她。
“我現在就讓我老公寫”
王霞也知道口說無憑，連忙同意了。
於是。
李牧披了件外套，連睡衣也沒來得及換，就下樓幫忙了。
他的要求很簡單，不能有後續的麻煩找上自己，只有這樣，李牧該幫忙時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收下王霞老公程年寫的保證書，李牧與他一起扶着老人下樓，然後開車送她去醫院，一路上老人雙手捂着胸口，一臉痛苦的模樣，李牧從後視鏡朝她看了好幾次，很擔心她挺不到醫院，爲了趕時間，一直很理性的李牧，這次見前方是紅燈時，李牧先轉到旁邊，然後再從另一個方向穿過這個路口。
這是典型老司機開車技巧。
只要沒當場被交警看到，攝像頭是照不到的。
即便是這樣，他開到寧陽第一人民醫院也花了二十五分鐘。
下車後。
程年去急診室叫人，李牧和王霞扶着老人跟着後面，其實老太太個子不高，加上人老了以後身材一般都很瘦弱，李牧看她走的慢表情又很痛苦，委實想抱着她快點，但他不懂急救，擔心這個時候的老人不能抱，所以只能扶着她慢慢走。
好在程年很快回來，兩個急診室醫生推着移動應急推車在後面。
等老人躺在應急車上，李牧重重呼出一口氣。
“李牧，謝謝你了”
程年轉頭向李牧道了一聲謝，然後與王霞匆匆向急診室跑去。
看得出來，老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徹底打亂了程年一家原本的生活秩序，一個家庭最怕遇到這種情況，如果經濟好點倒也沒什麼，就怕經濟狀態不好，看病需要花錢，醫院家庭來回跑需要花錢，其中還有雜七雜八的費用，不僅錢受罪，人也受罪。
所以到了一定歲數的人都明白。
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都從醫院開始。
剩下的百分之一，自然是生孩子。
人已經送到，接下來並沒有李牧什麼事情，但作爲鄰居，他並沒有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而是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例如需要什麼東西，他可以帶王霞回去拿一下，事情不大，但至少也能幫他們解決一些小麻煩。
到了醫院。
現在甭管什麼病，拍片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李牧一直等到凌晨一點，也沒發現有什麼地方需要自己幫忙的。
於是他在程年夫妻商量這手術到底要不要做的時候，打了一聲招呼的同時還讓他們別擔心程東和程惜，他這幾天先幫着照顧一下。
程年夫妻自然感激不行。
畢竟又顧老的又要顧忌小的，對他們而來確實感覺喫力。
有了李牧的幫忙。
至少可以安心照顧老人。
回到家裏，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兩點，周老師帶着兩個孩子早已睡着，李牧簡單衝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悄悄推開臥室的房門，摟着兒子就開始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
李牧做好早飯，下樓將程東和程惜這對姐弟叫了上來。
昨晚程年夫妻一宿沒有回來，不過這也很正常，以老太太那種情況不管最後做不做手術，肯定要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而一旦住院，就得有人在醫院陪護，作爲兒子，程年需要簽字什麼，可老太太畢竟是女人，有些事兒子也不方便幫忙，還得兒媳婦來，所以兩口都沒辦法回來。
李牧以前聽人提出過這樣一個理論。
導致一個家庭貧窮的主要原因有三個。
賭。
吸。
最後一個就是住進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一旦進了重症監護室，錢根本不是錢，而是流動的水源，可以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這個理論確實很有道理，不過前兩個是自身原因，後面這個卻是一場躲不開避不開的劫難。
“李叔，我奶奶怎麼樣！？”
可能昨晚姐弟兩睡着了，王霞也沒有叫醒他們，所以直到李牧去叫他們上來喫飯，姐弟倆才知道自己奶奶住院了，不過這很正常，這麼小的孩子又幫不上什麼忙，叫起來還得添點亂，還不如就讓他們安心睡覺。
這大概就是父母一貫的想法。
“我不太清楚”
李牧一邊盛飯，一邊回道。
“李叔，那你今天還去醫院嗎！？我和弟弟想去看看我奶奶”
程惜擡頭問道。
這小姑娘與她母親就像一個模板裏刻出來的，長得特別像，就連走路的動作也與王霞如出一轍。
“行”
李牧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既然兩個孩子要去，他來回跑一趟也無妨，想了一下李牧開口，道“小惜，你打個電話給你媽，問她需不需要從家裏帶點東西到醫院使用”
“我一會就打”
程惜連忙應了一聲。
與姐姐不同，程東老老實實坐在飯桌上喫飯。
大概擔心自己會被周老師注意到，喫飯的動作變得很小，李牧早上做的開胃小菜連一筷子都不夾。
“昨晚那半張數學試卷做完了沒！？”
周老師喝着皮蛋瘦肉粥，隨口問道。
“做完了”
就像在課堂被老師提問一樣，程東背部一挺，下意識站了起來。
“好，坐下”
周老師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居然這樣回了一句。
然後。
程東坐下拿起……筷子，繼續小心翼翼的喫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