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接到了凌志打來的電話。
讓他打電話給肖正陽。
意思是肖正陽離婚前叫他過去喝酒他沒去,所以想請他喝一杯,接到這個這個電話,李牧這段時間一直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連忙聯繫了肖正陽。
讓他以最快的時間趕回來。
距離過年還有十一天時,肖正陽從遙遠ZS縣趕了回來。
差不多一年未見。
肖正陽的變化還是蠻大的,皮膚黑了不少,不過倒比以前更精神了,就連後移的頭髮也恢復了,整個一個精神小夥。
也就是這天晚上。
李牧和肖正陽提了兩瓶酒,來到張心蕊家。
下廚的事,自然交給李牧這個好男人,客廳中凌志與肖正陽坐在一起開着玩笑,偶爾凌志還會催促李牧快點,說他都快被餓死了。
“恢復的怎麼樣!?”
今晚凌志的精神格外好。
竟與肖正陽開起了玩笑,道“我還以爲離婚之後,你會跑去自殺”
“肯定比你強”
肖正陽不甘示弱的反擊一句,道“都快嗝屁了”
“喲”
凌志一本正經,道“你懂個屁,我這是趕着投胎到富豪家,怎麼樣!?要不要一起!?”
“滾吧你”
肖正陽笑着回擊道“李牧老婆就要生了,他現在正好也算富豪了”
“李牧”
凌志轉頭朝廚房喊了一聲,道“聽到肖正陽的話沒有,就這麼定了,我就去你家,做了十幾年兄弟,最後還當了你兒子,真讓你佔了大便宜”
“我倒不介意”
廚房裏傳來李牧的回答,他笑道“就怕我老婆生了閨女,你要不介意下輩子做女人,我自然也不會介意”
“滾滾滾”
凌志笑罵道“要是女兒,我就換一家”
飯菜做好。
幾個人圍坐在張心蕊家的桌子上吃了起來。
不喜歡喝酒的李牧今晚也喝起了白酒,見他被白酒嗆的連連咳嗽,肖正陽和凌志還發出一連串的鄙夷之聲,隨後凌志還吹噓自己中午陪客戶喝了兩箱啤酒外加一斤半,晚上又將兩個客戶灌趴下的光榮歷史。
聽到他這麼說。
肖正陽和李牧又轉頭鄙視他。
最後李牧和凌志又鄙視肖正陽在ZS縣這麼長時間也沒搞定一個女人的事。
總之。
所有人都得到了鄙視。
而張心蕊自始至終都沒動一下筷子,她就那樣靜靜坐在椅子上,望着與李牧和肖正陽開玩笑的凌志。
一杯白酒喝完。
第二瓶開啓。
每人倒了一杯之後,凌志忽然唱起歌來。
這首歌很老,老到發行時他們都還未出生,由十八世紀蘇格蘭詩人羅伯特,彭斯整理編曲譜曲填詞,也就是電影《魂斷藍橋》的主題曲,後來被廣泛當成監獄片插曲。
“怎能忘記舊人朋友,心中能不歡笑,舊人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
凌志端着酒杯,起了開頭。
然後。
肖正陽接了下去。
“我們曾經終日遊蕩,咱能忘記舊人朋友,心中能不歡笑……”
“我們也曾終日遊蕩在故鄉的青山上,我們也曾歷盡苦幸到處奔波流浪……”
三人一起舉杯,一飲而盡。
幾片零星的雪花出現。
不到一會。
寧陽市2021年的第一場大雪就以這樣的方式灑落在天地間,白熾燈的映照下,透過玻璃依舊能看到窗外飛舞的大雪。
而與冰冷的室外不同。
被空調溫度包裹的客廳感受不到絲毫涼意。
有空調的作用。
也有白酒的作用。
與肖正陽對視一眼,凌志和肖正陽不約而同的端起酒杯。
“李牧,這一杯是我們敬你的,因爲你做到了我們都不曾做到的事”
凌志開口道。
李牧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理解凌志的意思,凌志的父親也是出車禍走的,不過與李牧父親不同,凌志父親是被他親舅舅騎摩托車帶去上班的途中,因爲喝酒的緣故撞到一顆大樹,導致後腦着地,最後離世的,而拔掉凌志父親氧氣管的正是他母親。
而這一幕恰巧被八九歲的凌志看到,之後,他一直將他父親的死推到他母親身上。
這麼多年也沒有原諒他母親。
然而。
在他爸離開一年後,他媽改嫁,更是直接沒了來往。
按當時的狀況來看。
其實他母親這麼做也無可厚非,因爲凌志父親畢竟屬於腦死亡,雖然心臟在起搏器的作用下還能跳動,可腦死亡從某種意義上來,確實屬於真正的死亡,而帶他出去上班的也不是外人,恰恰是他親舅舅。
作爲一個母親。
能怎麼選擇!?
繼續耗着,直到將斷了一條腿的弟弟徹底拖垮!?
還是以這種方式進行了斷!?
所以那時凌志母親實則是最痛苦的。
一邊是自己不可能救回來的老公,一邊是自己親弟弟,該怎麼選擇確實很艱難。
但那時的凌志畢竟還小,他只知道父親的氧氣是他媽拔的,所以就固執的以爲他爸是他媽害死的,後來漸漸長大,也明白腦死亡代表什麼,可他媽早就有了新的家庭,已然不在乎是否得到他這個兒子的原諒。
事情就以這樣的方式,延續到現今。
大概這句。
“對不起,我誤會了你了”
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那個再溫暖的懷抱,也再也不會出現,而到了現在,這些事好像都變得不值一提。
喫完晚飯,凌志大概累了,在回房休息的剎那,忽然轉身對李牧拱手抱拳,道“拜託了”。
李牧拼命忍着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肖正陽也紅着眼,笑罵道“困了就趕緊去睡,明天起來再喝”
而張心蕊早也泣不成聲,她走到房門口,想去陪凌志,卻被凌志推了回來。
“別看,看了之後會做噩夢的”
說完這句。
凌志回到房間,慢慢躺到牀上。
恍惚間。
他彷彿看到了他爸爸的身影。
他爸爸正面帶笑容的看着他,電光石火間,凌志嘴角露出與小時候見到他爸回來時如出一轍的笑容。
他撲到了他爸爸懷裏。
那道躺在牀上的身影,眼睛慢慢閉合,像做了一個美夢一樣,嘴角還保持着笑容。
2021年。
一月三號。
晚上。
九點二十左右,凌志走了。
走的很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