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淵?
亓槿渙愣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他心頭,他跟發了癔症似的,嘴裏一直唸叨着“不會的”三個字,最後在弟子害怕的表情下飛快御劍去了符靈峯。
符靈峯守門弟子遠遠就看見有人往這邊御劍來了,看見他們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亓師兄,請……”等我們通知一下。
話都沒說完,亓槿渙的身影直接穿過他們,直奔柳南溟的書房。
因爲萬劍宗弟子不多,柳南溟便只留了兩人在裏院外,其他地方均無弟子看守。
他們也沒有想到居然真的還有人敢擅闖符靈峯!
“砰!”
房間門被暴力推開,柳南溟正在房間內處理事務,雖然大部分已經被淡子餘管了去,他還是不能閒下來。
聽見聲音,他擡頭看向來人,抿了抿脣,並沒有怪罪他的無禮,不意外地說道:“亓師侄,你出關了。”
亓槿渙急促呼吸,像只被搶走珍貴寶物的老虎,雙目死死盯着他,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脣似乎要把每一個字都吞下去:“師叔呢?”
柳南溟沒回答他,而是看見了跟在亓槿渙後面匆匆追來的那兩個弟子,再想起他來勢洶洶,恐怕是擅闖進來。
柳南溟倒也不想指責他,揮了揮手,讓那兩個弟子下去了。
亓槿渙無動於衷地看着他。
柳南溟伸手關上門,踟躇渡步來到亓槿渙面前,又像是想起什麼不願意想起的事情,輕聲嘆氣。
他還是沒開口,只是走回到桌子邊,把用柔軟布料包着東西遞給亓槿渙。
亓槿渙微微皺眉,不太明白他這個舉動,但還是把東西接過來,打開看。
裏面擺放着已經碎成兩半的鳳儀雙響環。
亓槿渙瞳孔一縮,呼吸都停了一瞬,他拿着帕子的手也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魏芸佩戴在手上的東西,我在懸崖邊發現的。”柳南溟並不知道這個鐲子就是亓槿渙給魏芸的,只當他也是看着眼熟纔有這個反應。
亓槿渙眼眶不知不覺已經泛紅,他何止是知道,這個鐲子已經碎了,就說明它的三次保命符都被用掉,那師叔……
“很遺憾,她已經離世了。”柳南溟知道他與魏芸感情深厚,儘量用不刺激到他的話與他說了一遍事情經過。
“……我在懸崖邊發現了這個鐲子,懸崖的另外一邊就是冥河之淵,現場殘留的血跡也表明是她的,在懸崖的石頭上,還殘留着她的衣物。”
“你知道的,掉下冥河之淵,沒有人能活下來。”
亓槿渙的身子已經忍不住顫抖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堅持不住,癱倒在地,可他又頑強的支撐着。
他知道,何止是知道!
他自己就是從那個鬼地方爬出來的,那裏面是萬丈深淵,無間地獄,他柔弱不堪的師叔落入那裏面,又會是多無助,多絕望!
亓槿渙根本不敢想!
“你也……”柳南溟原本想勸慰他兩句,卻不料亓槿渙把帕子一裹,跟來時一樣匆匆離去。
亓槿渙一路御劍來到洛水,他的心裏很亂,像是在荒漠裏迷失了方向了駱駝,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沒有了師叔,他又怎麼活?
亓槿渙甚至在想,如果不是自己非要閉關,如果自己陪着魏芸一起來,或者把她攔下,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哪怕師叔打他罵他……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這裏與冬天的景象已經大不相同,冰雪融化,從天上看去只看到滿眼的鬱鬱蔥蔥。
好像連帶着淼山的另外一邊,也變得沒有那麼恐怖了。
亓槿渙御劍來到淼山的後山,這是他無法忘掉的地方。
他的母親,也是凡間家族的大小姐,當年母親意外懷上了他被家裏人發現,他們都勸母親打掉自己,然而母親不願,亦然斷絕了與家裏的關係,想要跟隨父親一起遠走高飛。
誰知道母親卻再也找不到他那個名義上父親,可母親骨子裏到底是有傲氣的,離開了家裏,就沒打算回去,獨自帶着他在外生活,等父親回來找她。
母親把他教的很好,但他卻始終沒有見過父親一面。
八年過去,母親因病去世,臨死前在牀邊抓着他的手腕說:“去魔界找你的父親,他叫秦辭霽。”
那一剎那,他就知道,母親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男人,哪怕臨死,都在想着他。
可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卻是對他們不管不問。
遵循母親的意志,亓槿渙前往不夜之城,卻被厭惡人類的魔族百般刁難,只是因爲他體內還有一半的魔血,纔沒要了他的命。
他到處詢問父親的下落,卻被當成騙子,狠狠地被魔族使者教訓了一頓,他現在都還記得,當時他們說過的話。
“呵,哪裏來的小雜種,居然敢冒充魔王大人的子嗣,要知道我們主上可是歷來魔族最強大的魔修,豈是你這種實力低微的小鬼可以肖想的!”
原來,他的父親就是魔王。
亓槿渙卻不相信,母親明明說過他的父親是個很好的魔修,救了差點命喪土匪之手的她,還很溫柔,很強大,兩人日久生情,還答應了母親等他處理完家族裏的事情,就來風風光光的迎娶她。
秦辭霽臨行前,母親捨不得他,情難自禁就發生了關係,誰知道就那一次就懷上了亓槿渙。
她等啊等,等到她的肚子慢慢大了,等到與家裏斷絕了關係,等到人老珠黃,等到鬱鬱而終。
在魔族的四年裏,亓槿渙堅持不懈的尋找他的父親,卻只是徒勞,他的存在讓自命高傲的魔族所不恥,是個魔修,都想在他的頭上踩上一腳。
亓槿渙都忍了,他只是想見到父親,問他一句,他究竟有沒有對母親有一點點的愛意?
終於,他看見了秦辭霽,就混在人羣當中,和其他一樣崇拜魔王的人,看見了他。
而秦辭霽高高在上,仿若魔神降臨,在他的身旁,還跟着一位貌美的紅衣女子,親暱地挽着他的胳膊。
亓槿渙忽然覺得,自己不需要再去追求那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