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蕪,唯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孤獨地佇立着,上下無限深,左右無限遠。
它就像整個世界的分割線,將整個世界分爲兩半。
她在這一半,而另一半又會有什麼呢?
她望向鏡中世界,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姐姐!快來啊!”
鏡的身軀微微震了一下,她已經有多久沒聽見這熟悉的呼喚了。
一年?三年?還是六年?記不清了。
此刻聽見這呼喚聲,她禁不住感到鼻頭髮酸,雙眼霧蒙。
模糊的雙眼望向前方,能看見一個稚嫩的孩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在即將摔倒的時候成功撲進一雙男人的打手中。
孩童被高高舉過頭頂,立在身側的女人也在微笑,孩童還在朝她燦爛地笑着招手。
“姐姐!快來啊!”
男人女人熟悉的臉也望向鏡的方向,用那熟悉的聲音開口道“小鏡,辛苦你了。”
“爹,娘”鏡情不自禁地叫出了聲,也抑制不住地向前走了半步。
只是一陣尖銳的疼痛令她停下腳步,她驚愕地低頭望去,看見了刺穿腳掌的利器,還有慢慢浸出的鮮血。
“疼痛……利器……鮮血……”疼痛讓迷失的她想起來了,她想起這裏是什麼地方了。
萬鏡之廳,引誘無數人沉淪於慾望的地方。
所謂重生與毀滅之間只看機緣,鏡卻從不相信機緣,早在踏入萬鏡之廳的瞬間便將利器佈滿四周警惕危險。
只是“危險”並不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內心,來自於她內心深處對於家人的渴望。
“你這麼活着不累麼”這聲音就像惡魔的低語在鏡的耳邊盤旋,充滿着無盡的誘惑。
“我能讓你回到過去的溫暖”
低語呢喃在敲擊着鏡內心最渴望的事物,但她的回答只有一個。
“不”
她的生活已經沒有春天,也沒有陽光了。
他的生活也沒有曜的親切呼喚,也再也不會有父母溫暖的懷抱和慈祥的笑容了。
鏡中所現之物,是她渴望之物,卻也是她要捨棄之物。
因爲那份渴望,正是她的軟弱。
鏡輕輕將手貼上鏡面,慢慢積蓄力量,那道聲音猶不放棄地誘惑着她。
“爲什麼要捨棄這一切,又爲什麼要打破這裏呢?這裏什麼都有,不如做個永恆的美夢,不好嗎?”
——不好。夢終究是夢,不是真實也無法替代真實。
“不對,夢即是真實,真實也可以是夢。只要你想,這裏可以將你的夢化作真實。”
——真實要由這一雙手去創造。
“爲什麼你這麼倔強呢?”
“因爲我是……”鏡竭盡全力地張口,嘶吼了出來
“東方,鏡”
“嘭~”一拳
“咔擦”虛假的鏡面片片碎裂。
……
……
分割兩世的鏡子碎裂了,但另一世的幻象並未消失。
年幼的曜仍被舉高高,慈祥的父母笑貌猶存,卻有凜冽的寒風吹來。
溫暖不再,冰冷刺骨。
鏡卻笑着對其彎腰,開口道
“爹,娘,謝謝你們”
鏡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地認識到,他的父親母親已經死了,已經不在了。
她心中那份軟弱所渴望的一家四口團聚的場面,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
但這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如今的她依舊想要變強,卻是爲了那些仍然堅守在海域之上的族人,以及那些終將回歸家族的揹負着東方之名的人。
黑暗中的人已無法解救,那就去拯救那些即將墮入黑暗的人。
絕不可再重蹈覆轍。
眼見至親陷入深海之事,一次足矣。
“咔擦~咔擦~”凜冽的寒風凍結着浩渺無際的巨大鏡子發出碎裂的聲音,鏡子那邊的男人和女人還有小曜也在龜裂,最終消散無形。
“轟~”荒蕪的世界爆開了,成千上萬破碎的幻象鑽進她的身體,還有她最初扔下的利刃。
利刃混合着全新的力量,在她靈魂深處翻涌切割,直到肌膚也遍佈裂痕,細小的血珠沿着裂痕流淌。
【有點疼啊】
鏡抱臂而立想着,卻覺得這份疼痛很開心。
她知道,體內的魔種之力已經被她征服了。
儘管這只是第一步,但卻讓她擁有了媲美先祖甚至超越先祖的可能。
這份冰冷的疼痛,纔是她的真正所在。
……
……
離開萬鏡之廳,莊周老師已經在門外等待着她了。
他的臉上沒有驚訝,亦沒有鬆懈,好似一切都看在眼裏那般自然。
“感覺怎麼樣?”莊周老師隨意地問道。
“很好”
鏡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好過。
那在她體內流動的東西已經沒有絲毫陌生感,取而代之的是血肉相連般的熟悉。
儘管依舊會讓她疼痛,但疼痛纔是真實,美好終究是虛幻。
莊周老師露出瞭然的笑意,輕聲開口道“學院來了一個客人,或許你可以見見”
“是誰?”
“玄雍之主”
這段時間,稷下學院正在舉辦歸墟夢演,大陸各處涌來許多人觀看。
西方的聖騎士團領袖亞瑟,出自東瀛挑戰各方高手卻經常迷路的宮本武藏,三入長安全身而退以酒作伴的劍仙李白,這些都是風雲人物。
只是沒想到,玄雍之主也會來到這裏,是爲何故?
莊周老師給出了答案。
玄雍之主在夢中看見了未知之物,它們自深海涌現,毀鄉踏城,旁若無人。
其型似魔種卻又有所不同,破壞力驚人,足以爲正崛起的玄雍帶來滅頂之災。
有識之君主居安思危,準備開啓“天選之子”計劃。
所謂天選之子,乃是強者,足可保一方安寧的強者。
玄雍正是高速發展時期,絕不可受外敵侵擾。
挑選強者,培養強者,守護玄雍,正是這個計劃的最終目的。
“關於天選之子的最終人選將由……”
“我去”
鏡毫不猶豫地開口道。
玄雍之主不知道那危險來自何處,鏡卻很清楚。
危機,來自她家族所鎮守的海域。
若需強者守護玄雍,她自當上前,因爲這是使命。
莊周老師微笑,繼續說着未完的話。
“天選之子最終人選將由歸墟夢演的冠軍隊伍中產生,不過……你可以先見見他”
在莊周老師的帶領下,鏡與玄雍之主嬴政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