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鋪子他老早就命人盯梢了,蘇家的每一筆交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滑石粉並不致命,他本想等到蘇家鋌而走險的時候才一網打盡,誰知當中竟有了文蕪的事。
“蘇家明面上是糕點世家,但祖上曾出過三甲進士,被任命爲中書舍人。但赴任中被舉報與某位江湖幫主連宗爲親,調查之下,證據確鑿。”沉時楨沉聲低語。
還未任命爲官便開始貪贓枉法,這樣的人若是做了中書舍人,那必定是欺上瞞下,行盡不義之事。自那以後,蘇家的名聲便敗了,後人憑着家族手藝才漸漸將門楣光復。
只是這做糕點的廚子終究是下等人,想要光宗耀祖,必須走上仕途。
文蕪恍然大悟,難怪雪妃要費那麼多時間來遊說她。還拿出引薦典廚的籌碼,原來都是爲了給蘇桂平一個仕途機會。
想來蘇桂平肯定走過科舉這一條路,但屢試不中才繼承了家傳手藝,通過做廚子這一條路來邁上仕途。
“民女多謝幽王殿下相告。”文蕪眸中若有所思,之前聽到的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算是坐實了。
蘇家跟江湖幫。\/派交好,可見祖上就行過不義之事。若是還連宗的話,那他們蘇家跟那幫\/派的人就是親戚,遇到什麼不平事,蘇家自有庇護。
文蕪想到先前在宮中被劫,恍然也是有了眉目。
深宮之中,雪妃身居高位,她絕不敢那麼明目張膽派人來劫掠她。宮中太監都有名錄在案,只要她舉報此事再認出那劫走她的太監,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但那劫走她的人毫無顧忌就在她面前露了臉,可見他們根本不是宮中的太監而是外面派來的人!
有人佯裝成了太監,去家裏接她然後將她囚禁在那廢殿之中。
這麼一想,文蕪什麼都明白了。
雪妃利用了那江湖勢力,讓他們假扮成太監,她再使些手段讓他們混入宮中。
文蕪不管是生是死都無妨,就算她舉報了也找不到那幾個太監,反而還會被聶豪這等人反潑一盆冷水,說她給遲到找藉口。若是她死了那更是死無對證,毫無頭緒。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她竟是經歷了那麼驚險的事。
“殿下之恩,民女感念於心。”文蕪微微垂首。
沉時楨微微凝眸,呼吸微微亂了一拍。
他不知她說得是感念救命之恩,還是感念他這點撥之心。
良久,二人都沒有說話。
一陣大風掠過,文蕪髮鬢被掠得飛起。灰塵被卷,她禁不住擡手護住自己的眼睛,省得沙塵入目。
此時,她素色衣袖隨風而蕩,飄逸出一陣陣的皺褶。
“你穿素色真難看。”沉時楨才發現她身上穿得是一件洗得發白的廚服,並非是自己送的那一件。
“只有澄澈的湛紫才屬於你。”
一雙劍眉微微蹙起,轉身如風而去。
她輕然笑了笑,眉間甚是坦然。
果然還是那個文楨,總是先說一句不好聽的,再說出心裏話。
跪了許久,文蕪的膝蓋都已是冷得不行,站起來的時候僵硬得像灌了鉛水一樣。
天色將晚,空氣中也漸漸變得溼冷。
衣着單薄之下,一吹風就很容易着涼。文蕪可不想在這比試當口生病,揉了揉膝蓋反身便是回小院。
正當她回到房門前時,正好撞見寧峯。
“文姑娘可算回來了。”寧峯語聲中帶着一絲焦急。
文蕪見他面色沉緊,心知他定有要事:“進來說吧。”
門外有宮女把守,她也不怕什麼男女之嫌,清者自清。
寧峯猶豫了半響,也是邁步入屋,他要說的事情在外面恐怕容易被人偷聽了去。
“我這屋裏沒有火爐,難爲寧少爺喝冷茶了。”文蕪給倒了一杯茶,二人相對而坐。
寧峯抱拳:“文姑娘客氣了,茶水可免,還是說正事要緊。”
他小心翼翼看了四周。
“外面的宮女姐姐從不會多言,她是宮中老人了,知道什麼是明哲保身。”文蕪雖這麼說着,但她還是壓低了嗓音。
宮人只管做好自己分內事即可,除非主子吩咐,不然她們巴不得自己是個聾\/子啞巴,什麼都不知道。
寧峯猶豫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低聲道:“雪妃娘娘可是私下見過你了?”
文蕪沒有否認:“我舉報了蘇家,雪妃自然會視我爲眼中釘。只不過她身爲寵妃,萬千雙眼睛盯着她,她還不敢造次。不過,寧少爺怎知她見過我?”
身爲宮中后妃,一舉一動都必須小心翼翼,更別說是私下召見什麼人。雪妃跟她的兩次見面都極其隱蔽,寧峯不該知曉纔對。
寧峯神色一緊:“閔皓昨日跟我說了一件事,他擔心你的安危便來讓我跟你說說。”
在宮門外,文蕪曾跟閔皓說過話,那時蘇家兄弟都看到了。想必是爲了避嫌,所以閔皓沒有自己前來,而是讓寧峯代勞。
“早在五年前月寧節比試時,其實蘇家曾遇到一個強勁對手,恭城曹氏。他們的手藝那真是出神入化,家父都坦言必是百年天才才與之相抗。決賽前,曹家嫡子曹方傳說跟雪妃見過一面。”寧峯面容越來越僵硬。
文蕪屏氣斂聲沒有說話。
既然這曹家如此手藝絕倫,雪妃定會害怕他搶了蘇家的名頭,畢竟要想讓蘇桂平做鴻廚必須要連續三年奪魁,少那麼一年那就錯過一次重要的機會。
後宮佳麗三千,雪妃也沒有把握可以年年受寵。所以她必須要在自己受寵的日子裏,儘量爲蘇家鋪平道路。
那一年,曹家無疑就是他們蘇家的絆腳石。
“雖然沒有人看見,但那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絕不是空穴來風。再者,先前雪妃娘娘也找了姑娘你,前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寧峯嗓音越來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