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三娘看着嘴角帶血的人,就這麼直勾勾看着。
那眼神裏已沒有蔑視,反而多了一絲欣賞。
“第一次進來的人,要麼被嚇得嚎啕大哭,要麼就是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就是膽子大的,看到我也都得嚇哭。你倒好,不哭不鬧,被打了也不哼一聲,真是硬骨頭!”魚三娘拍了拍手,眼中的欣賞更重了幾分。
文蕪輕笑,嘴角的傷又是被牽扯開來。
她不知道被誰扇了一記耳光,那下頜骨似是有些錯位了。這種情況下,她被這獄霸誇讚可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噹啷!
鐵鏈叮噹作響,房門猛然被打開,一個獄卒重重往地上砸了一鞭。
灰塵掀起,伴隨着幾聲驚叫。
“你們幾個給老子出來!”獄卒指着邊上的一羣人,凶神惡煞。
那些人也不敢說什麼,起來就往外走。她們出去之後,又有幾個身穿白衣的人走進來。
“老吳,你該不會是心疼這小蹄子了吧,居然換了這麼幾個老弱病殘進來。”魚三娘冷笑一聲,輕輕晃着手中的一隻稻草。
獄卒瞪了她一眼,揮起鞭子就朝她砸去!
嗖!
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黑紫色的光,快得只剩影子!
“好你個老小子!果真是見了這小蹄子動心了!”魚三娘反手一揚,那鞭子穩穩當當落在她的掌心裏,被攥得死死的。
二人就這麼暗自較勁,獄卒臉色鐵青,魚三孃的臉上卻還帶着笑。
文蕪在一邊看着也是心驚。
女子的膂力遠遠不及男子,沒想到這魚三娘跟男子比拼竟是不落下風!
“罷了罷了!老子弄不過你!”獄卒將手上勁力鬆了下來,再輕輕拽了幾下鞭子。
魚三娘似是有了經驗,也將手鬆開了。
鐵鏈將牢房鎖上,周圍又是變得寂靜無比。
“老賊婆,還真是巧了,又讓我遇到你。”魚三娘看着角落裏窩着的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子,眼眸忽而尖銳。
文蕪見她這神色變化,也是不禁看向了那老婆子。
聽這稱呼,這人應該也是在牢裏待久了,這魚三娘該不會連一個已經到古稀之年的老婆婆都要欺負吧。
“你這老賊婆,上回偷了老孃的一塊魚,還沒跟你算賬呢!”魚三娘將手裏的稻草猛然攥在手心,指關節都在嘎嘎作響。
那老婆子眼眸冰冷,似是根本沒聽到魚三孃的話。
“今天你運氣好,老孃的人都被調走了,今兒就親自伺候你!”魚三娘一個騰身站起,大步走向那老婆子。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她忽而眼眸一瞪,手捂着胸膛就是發出一陣悶\/哼。
文蕪一驚,這場景她似乎見過。
“啊!唔!”魚三娘單膝跪地,拼命想支撐着身子,但是她還是倒地,緩緩抽搐着。
就在幾個呼吸之間,她雙目一翻,整個人就不動了。
“她死了!”一人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嚇得縮回了牆角。
聽到死這個字,文蕪心驚,連忙上前將魚三娘翻身過來。
她探了探脖頸處,果然已感覺不到絲毫律\/動。
“你們都讓開!讓周圍保持氣息流動!”文蕪起身將那些看熱鬧的人推開。
到底是犯人,尋常百姓遇到死人都是躲避不及,她們反而湊上來看。
在一陣驅逐後,文蕪也是將魚三孃的衣服解開,拼命按壓着她的心口偏下一寸之地。
沒有人看懂她在做什麼,但見文蕪還掰\/開了魚三孃的嘴,將自己的嘴又對了上去。
“哎喲!這死人的便宜都佔!這生得漂漂亮亮的,居然好這口!”
周邊看着的人紛紛扭過頭,嘖嘖一陣噁心。
文蕪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
這種情形她在鄉下曾見過,一個六歲大的孩子也是走着路,捂着心口就倒地抽搐,不多時就徹底沒了動靜。
那時她也是這樣救了她。
“咳咳咳!”
就在反覆運作了三四次後,魚三娘臉色恢復了紅\/潤,不停開始咳嗽。
“我的天神菩薩!詐屍了!”
牢房裏響起一陣驚恐的尖叫。
文蕪放開魚三娘,退到牢房最邊角之處,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詐你孃的屍!安靜點!給你們爹孃號喪呢!”魚三娘翻身坐起,朝着那些已嚇得臉色蒼白的人怒吼出聲。
這一聲咆哮在牢房中迴響陣陣,那些女人也都被嚇得收了聲。
魚三娘看向角落一邊的文蕪,輕輕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你救了我?”
哪怕已經昏死,她也能感覺到有人碰了她。整個牢房裏的人都已臉色發白,只有文蕪一個有可能對她施以援手。
“我只是不想大家背上殺人嫌疑。”文蕪冷聲低語,安然又坐了下來。
按照那些牢頭的性子,牢房裏死了一人,他們肯定要嚴刑逼供。就算最後證實魚三娘是自己猝死,她們也少不了一陣皮肉之苦。
她作爲異國人,肯定首當其衝。
“好丫頭!打了你一頓,你反倒還救我!夠意思!”魚三娘拍手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又是坐下,“說吧,是得罪了誰進來的。如果不是做官的,老孃可以讓外面的兄弟幫你報個仇!”
文蕪聽她說話已不自稱老孃,心知她也是真的感念自己救命之恩,低語道:“多謝好意,可惜我得罪的不只是官,還是皇親貴族。”
如果她的事那麼容易擺平,沉時楨早已將她救出去了,也不用拖這麼長時間。
“那可真是可惜了,不過我也看得出來。”魚三娘掃了周邊的那些人,“牢房裏除非有傳染病出現,不然絕不會輕易換人。這些人被莫名換進來,不用說,就是因爲你。”
文蕪眸光一擡,也是警惕看了那些人一眼。
她不懂這牢中的規矩,還以爲調人出去是因爲今天她來,鬧出了一樁是非。
“你得罪的人,不會帶個皇字吧?”魚三娘語聲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