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吼帶着絲絲顫動。
這發聲之人顯然中氣不足，像是在病中的身子。
幾個宮女跪在一處軟塌前，大氣不敢出，臉色已然比那牆紙還要白皙。
“太子妃息怒，爲保重腹中龍子，還請先喝杯安胎茶。”娟兒膝行而前，雙手託着一盞茶。
“喝什麼喝！”蓉太子妃抄起那茶盞，狠狠摔碎在地，“一個異國女子，居然堂而皇之地入了父皇的御膳房！司膳大人和御廚們不阻攔就罷了，怎能還允許她下廚！”
她的嗓音已是有些嘶啞，但依舊沒有停下高聲的怒吼。
坐罪入獄之人，除非得帝王傳召，否則根本沒資格入宮。蓉太子妃目中也是震顫，肩頭不住地顫\/抖。
如果她是因爲被父皇傳召入宮，那些事情會不會……
“啓稟蓉太子妃，幽王殿下前來拜會。”
門外的通報還沒落下，大門已是被重重推開。
這一下沉時楨用了內勁，就算是這門裏面插着閂也能震開。
面對這屢次心存惡意的人，他已沒必要客氣。
“民女文蕪，見過蓉太子妃。”文蕪緩步從後而入，微微躬身，禮儀盡到了最周全。#@$&
蓉太子妃那本已白皙的臉變得更白了。
“這是民女纔剛做出來的牛肉麪，絲滑如水，清淡不膩，最適合給太子妃補氣之用。”文蕪低頭頷首。
她身後走出一名宮女，赫然就是蓉太子妃的一個貼身婢女。
但見此婢女低垂着頭，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能看得出來心中是有惶恐。
蓉太子妃見到她，也是什麼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授意，她貼身的婢女根本不可能給文蕪端盤子，還這般低頭拘謹。
“本宮沒胃口。”蓉太子妃冷冷低語，別過了臉。
簡單五個字裏已經道盡了冷漠。
文蕪知道，現在的蓉太子妃已經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蕙質蘭心的女子了。她被蠱惑的已經喪失了理智，心裏除了憎恨猜忌之外，已經一無所有。
“太子妃還是嚐嚐吧，這面只要你嘗一口，自然就胃口大開了。”司膳大人立於階下抱拳，臉上已是紅\/潤得很。
蓉太子妃鳳眸一擡，冷冽迸然而出。
但是她瞪着的人，此時正頷首低頭，根本看不到她的警告。
“司膳大人，你這是在爲異國人人說話？”蓉太子妃不甘示弱，冷聲有些逼問。
“微臣所言並非爲誰美言，只是爲蓉太子妃着想。”司膳大人自然聽出了那語氣中的異樣，但他渾然不在意，“近日聽聞太子妃氣結不暢，此物定是一味良藥。”
蓉太子妃輕聲冷笑，不發一語就已表明了態度。
面對這等冷漠和針對，沉時楨與文蕪一句話也沒說，神色俱是瞭然。
“太子妃還是嚐嚐吧，這面乃是太子妃本國的地道風味！”司膳大人依舊在勸，語聲還略微高亢了些。
“什麼！”蓉太子妃眸中一顫，也是不由自主看向了婢女托盤中那冒着青煙的面。
文蕪上前一步，輕聲道：“此菜餚乃家師留下的菜譜中所記，因爲口味過於特殊，不受大衆喜愛，所以一直被民女遺落。”
茴香的味道，喜歡的人確實不多。用來做炒麪的，那更是寥寥無幾了。
“還請太子妃品嚐！”司膳大人躬身請求，“微臣等人生怕品錯味道，所以才請來了鄉紳。他們的年紀都有七十餘歲，喫遍天下美食，絕不會有錯！”
蓉太子妃呼吸都是有些凌亂了，她的目光落在那面上，久久不能移開。
“呈上來。”她顫顫巍巍低語，這聲音細弱蚊吶。
小碗之中，一碟細滑帶着牛肉\/絲的面，在微微油光之下顯得晶瑩剔透。
一股淡淡茴香的味道涌入鼻息之中，蓉太子妃更是控制不住地顫動。
這就是她家鄉的味道。
文蕪清楚瞧見蓉太子妃的神色變化，她光嗅着味道，其實就知道這是她家鄉地道的美食了。
久未嘗過本土風味，任何背井離鄉的人都忍受不了這種美食當前而不碰的心情。
蓉太子妃抄起筷子，將那碗裏的一小坨面都送入了口中。
香滑細膩，絲毫沒有一點雜質跟牛肉的腥味。細咀之下，更是如含\/着一團風味絕佳的肉團。
肉\/絲跟麪條混合，令人有一種面肉同食之感。
“此料理面中有肉，肉中有面。二者相輔相成，配上茴香入味，簡直是隻應天上有的美味！”司膳大人感嘆無比，彷彿還在慢慢回味。
蓉太子妃已是怔住了，眼中似有微微水潤浮出。
“這面略有些乾澀，配上胡椒牛骨湯更爲鮮美。近日天氣稍寒，還請太子妃多飲些湯水。”那宮女將一碗熱湯也送了上來，神色間已沒有那麼緊張。
麪湯不分家，這牛肉麪跟牛肉湯本就是一體。
蓉太子妃也聞到胡椒的清香，眼中的淚再也禁不住滾落下來。
“只有本國人才知道茴香面配胡椒湯，也只有當地人纔會知曉這種搭配。”
嗓音顫動，已是有些泣音在內。
文蕪不禁輕嘆一聲，這種思鄉之情怕不是常人能夠理解。
尤其蓉太子妃是國破家亡。
“你心軟了？”沉時楨在一側輕聲道，眉頭已是微微蹙起。
他一直在看着文蕪的神色，生怕她在哪個節骨眼又是打了退堂鼓。如果只是這樣就收手，是不可能徹底證明自己的清白。
文蕪瞟了他一眼，略有不滿。側過身去也是將半張臉都遮掩住，不讓他再窺視到自己的神情。
“你的師傅究竟是誰？”蓉太子妃淺嘗了一口湯，也確實是家鄉地道風味。
她不禁也是好奇文蕪這位師傅的身份，明明本國人都已被屠戮殆盡。縱然有漏網之魚，也不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定會遭人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