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峯拍了拍手邊錦盒：“但是幾番修改後顧家還是不滿意，家父做的芙蓉糕就在此，還請文姑娘品鑑，爲我指點一二。”
家族傳人的手藝，文蕪當然想見識見識，二話不說也是將盒子接過來。
但見那芙蓉糕通體酥綠，雕花精緻得栩栩如生，若是遠看儼然就是一朵正翠綠的花。
這雕工每個三十年苦練的功夫是絕不可能達到，文蕪也是不禁感嘆：“光看這雕工手藝就知風味不會差。”
寧峯攤手苦笑：“若是光看外形，家父手藝自然無可挑剔。但顧家就是不滿口味，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重做，家父也是無法了。”
糕點自然不能只用來看，有些好看的東西未必風味就好，文蕪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她拾起一塊糕點，淺嘗了一口。
“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這千層之中帶着不同的口味，無論偏愛哪種味道都能感受到其中喜歡的滋味。”文蕪目中已是明亮，“這簡直人間美味。”
這等口味的糕點，拿給一萬人嘗也不會有一人說不好喫。這些口味融合得恰到好處，更是相輔相成。
“家父說，這已是盡了他畢生之力，但顧家人依舊退了單。”寧峯嘆息搖頭。
文蕪眸中一緊：“難道令尊沒有懷疑過顧家是故意爲難？”
這麼好喫的糕點，就是讓帝王將相來嘗也絕挑不出毛病。
“顧家已是江南富貴之家，索賠的那一點銀兩還不夠他們一月的家族開銷呢。”寧峯不認爲顧家會做這等謀取蠅頭小利的事。
文蕪看着手裏的芙蓉糕，縱然是她也挑不出毛病來，也不知顧家人究竟有何不滿。
她略微思索後，忽而也是想到了一個疑點：“這裏面說不定有人從中作梗想要訛詐。”
“訛詐？”寧峯心頭一震。
“富貴之家也有幾門窮親戚，負責接收此事的人，或許不是顧家的本族人，而是外戚之類。”文蕪受了孫老爺相助，也知道他在暗地裏扶持着一些經常上門的窮親戚。
“這些人接了家族的差事，經常會從中打秋風。比如買一百兩銀子麪粉，他們會買八十兩，再用此等麪粉充數。這糕點也是一樣的道理，挑毛病索賠之後也可以將原本的糕點再送回本家。”
這樣一來，既有了索賠金額，也有糕點可以交差。
寧峯雙手一拍：“姑娘說得有道理，接了顧家的單子這麼久。家父和我都還不知道負責對接的人是誰，我這就去查。”
“我隨你一同去。”文蕪站起身來，“也順便問問那顧家人，究竟對這糕點有何處不滿。”
只要他們說得出來，那寧家改配方就更加容易。若是說不出來，自然就是存心找茬。
爲了報當初相助之恩，文蕪讓長鳴備了馬車。
住在這種地方，文蕪心頭的疑惑忽而有些動搖了。
若是那窮親戚奉命前來，絕不會住這麼好的地方，只有本家人才有如此大手筆。
“寧公子，你好端端不在家中做糕點，怎帶着個女人過來。我可是奉了爹的命令來的，不帶糕點回去伺候祖母，他就打斷我的腿，你可別來什麼美人計。”
那顧家公子生得身材胖大，臉上的肉將眼睛都快擠得看不見，說起話來也自帶着一股傲慢。
寧峯抱拳輕笑：“公子誤會了，這位就是今年本朝月寧節大賽的魁首。在下請她來就是爲了做出好糕點，並非有其他意思。”
那顧家公子上下打量了文蕪，冷哼一聲：“原來就是這麼個女人奪了魁，難怪寧家作爲世家大族做不出老太太想要的糕點，原來就是黔驢技窮了。”
寧峯臉色一變，但笑容依舊還沒消退。
“這位公子，這糕點你也定是嚐了，不知你覺得有何處不滿？”文蕪也不理會他的傲慢無禮，只求一個答案。
那顧家公子眼角斜看着文蕪，又看了一眼寧峯：“寧公子，你要是讓這女人幫你，可就是砸了你寧家招牌了。”
百年世族比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還請來做援兵。這就等於是魯班比不過小木匠，遇到危機還請了小木匠做幫手。
“寧家的招牌不是一日造就，也不會因爲一日而損壞。”寧峯沉聲篤定，目中一點動搖也無。
“顧家公子，你有何不滿大可以直說。”
有文蕪在，他也不怕許多。
“好，既然你寧家公子都不顧寧家的招牌，那我也不必在意。”顧家公子冷哼一聲，“說實話，我也不知這糕點究竟哪裏做得不好。我那幾個小妾，喫得可是很歡心呢。”
文蕪一怔，寧峯更是白了臉。
“那些糕點我都令人快馬加鞭送回顧家，老太太嚐了說不滿，這才命我讓寧家重做。至於何處不滿，老太太也沒說。”顧家公子挑眉看着文蕪，“姑娘若是高明，那就自己找問題所在吧。”
說完，大公子拂袖而去。
寧峯臉色窘迫，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抱拳向文蕪賠不是：“讓姑娘受委屈了，這本是寧家的事，大不了我與家父說給他們賠償便是。”
“不，那顧家公子說得對。”文蕪眸中忽而凌厲，“這糕點問題所在，本就該我們做糕點的人去發覺。”
寧峯一怔。
“那老太太也不是什麼品鑑大家，她只是想要喫到自己喜歡的味道，發現這糕點與她期望不符，自然就說不好。至於爲什麼不好，她當然也不知情。”文蕪低聲輕語。
“就如一個剛練劍的孩子，想要趁手的兵器但又沒有。找不到合適的兵器，又說不出到手的兵器哪裏不好。”
這本就是常理，並非顧家有意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