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到四十四秒，我聽見了腳步聲。
是那種踩在水上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
有人來了。
我抱緊自己的膝蓋，緩緩睜開眼睛。
一張慘白的，模糊的臉，出現在水面上。
那是個女孩子，她的臉死白一片，兩隻眼睛滲着血紅。
她有些瘦削，臉卻被水泡的腫脹。
她低頭，正正地看向我。
她兩隻手對着我展開，緩緩伸下來，與我十指相扣。
與此同時，我身邊的水起了變化。
之前還是清澈透明的水，此刻升騰起了一絲一絲的血霧。
很快，整個浴缸的水都變成了紅色。
在這一團紅色裏，我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她的大概輪廓。
她的手很綿軟，不是正常的那種綿軟，而是被水泡漲了的感覺。
“救救我……”
她開口，聲音像是指甲劃過玻璃。
“救救我媽媽……”
“怎麼救你？怎麼救你媽媽，你是誰？”
我在水下，吐出這些聲音。
按照我看的見鬼法則，這個辦法，水可以成爲我倆的媒介，讓我倆可以溝通。
“好多蛇……小心……”
蛇？
果然跟獰蛇咒有關。
“我的手好痛……”
“救救我吧……”
她的聲音變得像是在哭泣。
房間裏沒有風，但前後兩根蠟燭卻瘋狂搖曳了起來。
不要滅，求求你們，不要滅！
蠟燭要是滅了，我如果還沉在水裏不趕緊起來，就會被拉到陰間。
可我現在還沒明白，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蠟燭搖晃的越來越劇烈。
就像是一陣風吹過一般，蠟燭一下子就滅了。
浴缸裏的水像是攪起了旋渦，我也實在憋不住氣了。
水下似乎生出了無數水草，要纏繞住我的腳。
我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從浴缸裏衝了出去。
浴室裏沒有開燈，浴缸底部卻泛着淡淡的青白的顏色。
而我此刻也看清了。
浴缸裏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水草。
而是一雙纖細瘦長的，女人的手。
那雙手沒有抓住我，似乎帶着不甘，漸漸沉了下去。
我的身子抖成了一團。
如果剛纔我再慢上兩秒，會不會……我就要被那雙手給拖到陰間去了？
我用顫抖的手打開燈。
浴缸邊沿上寫着一行血字。
“不要半夜使用浴缸。”
那應該是剛纔的女鬼留給我的。
她沒有要弄死我的意思，這一定是留給我的警告。
可爲什麼半夜不能使用浴缸？
難道在這個家裏……還有其他我沒想到的鬼魂的存在？
我的腦子亂成一團，這件事好像越來越複雜，我有些想不明白。
目前爲止，除了我見過的兩個鬼，還有獰蛇咒，對這個家的情況，我一無所知。
拍悶聲響起的瞬間，我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聽見周老太太的聲音，我這才緩和了點。
我一把將兩根蠟燭扔回揹包，扯下一大團衛生紙擦乾淨了那行血字。
浴缸裏的水已經恢復到了清澈，不用我管。
打開門。
我渾身溼漉漉的樣子應該能很好的解釋我在洗澡。
“你洗澡也太晚了。”
她不滿地咕噥着，“你出去吧。”
我拎着包出去，回到客房，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還沒散去。
回想起剛纔在水裏跟女鬼十指相扣的感覺，我就忍不住想把皮搓掉一層。
我掏出筆記本，在上面寫下目前爲止我所有的線索。
那個女鬼，她讓我救她和媽媽。
如果我沒猜錯，那應該就是周老太太的女兒。
可我要怎麼救？
我心裏根本就是一團茫然。
我擦乾身上的水，太多謎團，註定今晚是一個不眠夜。
噹啷一聲巨響，將我從沉思裏拽了出來。
聽聲音，應該是什麼東西敲響了樓梯的欄杆。
是有人來，還是有鬼在？
我悄悄擰開門，走了出去。
聲音是從下面傳來的，隱約還有人說話的動靜。
“這不就是棟樓嗎，什麼都沒有。”
“噓……小心有鬼纏上你！”
這是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
我躡手躡腳向下走去，他們兩人也正在向上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們相遇了。
手電筒的光芒照在我身上，那兩人尖叫了起來。
“噓，噓——”
我怕他們把人引過來不好解釋，趕緊讓他們噤聲。
“你們別怕，我是人，活人！”
那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半天才慢慢鬆開。
我看清了那兩人的樣子。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模樣很清秀，現在完全就是一副嚇破膽的模樣。
在他旁邊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女孩子，戴着圓圓的眼鏡，手裏抓着手電筒。
看樣子，這兩人都是學生。
“你們來這幹嘛？”
“你是什麼人？”
我們幾乎同時發問。
“我是來打工的，聽見聲音就出來看看。”
女孩子不敢置信。
“跑來一個活人都沒有的鬼樓打工，你膽子夠大的呀。”
咦？
一個活人都沒有？
周老太太不是住在這裏嗎？
“你們對這棟樓很熟悉？”
男孩子立馬指着女孩子，“她熟悉，我是被硬拽來的，什麼探險，幼稚！”
在我們聊天中，我知道了兩人的身份。
他們兩個人是這附近的高中生。
女孩子堅信這裏鬧鬼，男孩子不信，兩人爭執之下，就約好了一起來探險。
“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很危險？”
沒有鬼也可能遇到壞人啊！
女孩子推了推眼鏡，“那你還不是也在這裏。”
我頓時沒話說了。
我做的好像比他倆還危險。
“你們倆很瞭解這棟樓嗎？”
我又問了一遍。
女孩子哼哼笑了笑，“不是我吹，我去世的爺爺就住過這棟樓，跟我講過不少這棟樓的故事。”
她神神祕祕地看了看四周，“這樓鬧鬼，是真的。”
她壓低的語氣讓人後背有些發寒。
“那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麼？”
“你聽了不害怕麼，你不是住在這裏麼？”
說完，她又自言自語的嘀咕，“不可能啊，這樓都已經斷水斷電了，你是怎麼住在這裏的？”
我一愣。
斷水斷電？
那我剛纔放的一浴缸的水，是哪裏來的？
這樓到底隱藏着什麼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