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幹嘛?”
張木頭扛着鋤頭,從外面回來。
“木頭叔,不好了,你快去看看老三叔吧,他,他出事了!”
張木頭頓時扔下鋤頭,就跟着那人往外走。
週一果斷跟了上去。
“走,我們也去看看。”
我倆緊跟上,路上,聽張木頭和那人的對話,我大概知道了老三叔這是個什麼人。
老三叔,是個山村裏的老光棍。
要說起來,他的命十分苦。
他剛生下來就沒了爹孃,除了張木頭一家,他在村裏也沒有其他的親戚。
要不是張木頭家人還算好,給他一口喫的,一件穿的,他搞不好根本活不下來。
五六歲之前,老三叔長得還算正常。
五六歲之後,村裏所有人都發現了他的異樣。
從五六歲之後,他就沒有長高過了。
他是個侏儒,長得又矮又小,所以根本沒有女人看得上他。
張木頭的爹過世以後,就是張木頭在照顧他了。
他一輩子無兒無女,就把張木頭看成自己的孩子。
張木頭也很仁義,有什麼喫的,都不忘分給老三叔一口。
聽着他們談論老三叔,我心裏總覺得有點……奇奇怪怪的感覺。
但這到底是什麼感覺,我一時說不上來。
很快,我們就到了老三叔的家。
在他的門口,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大多數人都面色鐵青,或者根本不敢往裏看。
“咋回事?!出什麼事了?!”張木頭劈頭蓋臉的問。
“木頭叔你可算來了,快看看吧,老三叔他……不行了。”
張木頭大喫一驚,“前兩天我給他送喫的時候,不是還挺硬朗的嗎,咋就不行了呢?!”
“老三叔!”張木頭撥開人羣。
他往前大步跨了一步,然後倒吸一口涼氣,定定地楞在了那裏。
週一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出什麼事了?”我很懵,“讓我看看!”
我想去撥開週一的手。
“很嚇人,你確定要看?”
我說確定。
再嚇人的我都見過,眼前的能有多嚇人?
週一一點點挪開他的手,另一隻手,卻始終牢牢牽住我的衣裳。
我往衆人目光所及之處看去。
第一眼,我甚至都沒看出那是個什麼東西。
等我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的時候,我已經頭皮發麻,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個叫老三叔的侏儒,此刻已經不算是一個侏儒了。
他的腿,被人從膝蓋骨的地方弄斷,找來了不知道是豬還是牛的骨頭,給加在了中間。
兩根白慘慘的骨頭,連接着他的兩條斷腿。
倘若不看那兩根骨頭,他的身高已經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他垂着頭,被吊在了家裏的樹上。
風一吹,他就跟着晃啊晃,兩條斷腿在還淅淅瀝瀝地往下滴着血。
更詭異的是,他在笑。
他彷彿一點痛苦都沒感覺得到,已經僵硬的臉上,展現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我莫名想到了楊雪花。
他的嘴角,也是幾乎咧開到了耳朵邊的。
張木頭顯然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裏爆發出一聲哀嚎。
“老三叔!”
村裏的人都還算好心,忍着害怕,幫着張木頭把老三叔的屍首放到了地上。
老三叔的兩條腿直挺挺的,一雙眼睛睜大着,滿是驚恐。
我哆嗦了一下,腦中突然就閃現起了昨天半夜,我聽過的那首童謠。
有個小娃娃,天生苦哈哈,八十也長不大……
這三句,說的不就是老三叔嗎?!
而那最後一句,“突然就長高啦!”,指的不就是他被弄斷腿,又被接上骨頭的事麼?
“老三叔!”張木頭淚流滿面,“誰這麼狠心啊!誰能幹出來這事啊!”
他守着老三叔的屍體,痛哭流涕。
半天過去,纔有人怯生生地說。
“木頭叔,這不像是人爲的。”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到那個人的身上。
他有點急了,“你們別看我,看那傷口,那不就是被什麼東西啃的麼,人哪能啃出這樣的痕跡來?!”
他提醒了我,我也往老三叔斷掉的傷口處看了過去。
那傷口處,已經成了一灘肉泥。
如果是人爲,一定會用什麼工具,無論是刀子,斧頭還是鋸子,都不會讓傷口變成這個樣子。
可如果是某種猛獸,給他的腿接上骨頭又是爲什麼呢?
猛獸喫就吃了,怎麼會再接上一根骨頭呢?
我看得後背一直髮涼。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周一,週一也在用同樣的眼神看着我。
我們都想到了同一點。
昨晚我聽到的,不是一首簡單的童謠,更是一場死亡預告。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村裏人也默不作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從後面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懲罰,這是懲罰。”
我回頭看去,發出聲音的,是張老太太。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一直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裏。
此刻,她向前走來。
“不守村子的規矩,忘記了祖宗的傳統,就會遭到報應……”
她雙手抖着,在一片寂靜中說出了這樣的話。
“娘!”張木頭很激動,“你別胡說了!”
張老太太嘴脣動了動,但最終,她還是沉默地走開了。
她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聞到了她身上的一抹奇特的氣味。
那味道,像是剛剛燒過香燭,一身的煙火味兒。
但是在這煙火味當中,還夾雜着一抹新鮮的血腥氣。
她剛纔是去幹嘛了?
我看了一眼周一,顯然週一也聞到了這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週一用力看了我一眼,低聲示意我,讓我先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手腳冰涼,點了點頭。
老三叔沒有後人,後事也就辦的簡單。
張木頭去山腳找了個空地,跟村裏的好心人一起,把老三叔給埋了。
回到家,張木頭好久都沒說話,只是一直在抽着自制的土煙。
他看上去明顯有心事,半天過去了,他眼裏含着淚,開了口。
“周老師,宋老師,我想求你倆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