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能是我無法承擔的。
我忍住噁心，抓起了他的頭。
我將匕首貼着他的眼眶伸進去，輕輕一撬。
圓溜溜的眼珠子，立刻就脫落了出來。
我用紙巾抱住了那兩顆眼珠子。
儘管隔着紙巾，那有彈性的手感，還是令我隱隱作嘔。
帶着它們，我回到了電梯裏。
到達十八層之後，電梯的門就一直開着，始終不曾關上。
我將眼珠子放進凹槽中。
恰好合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又將第二顆眼珠子，放進另一個凹槽裏面。
電梯的燈光閃爍了幾下。
在這忽明忽暗中，電梯門徐徐關閉。
成功了！
這一次，電梯下沉的速度，遠比之前的慢。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它終於停住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
這一次，出現在我眼前的，不是一整棟樓。
而是一個房間。
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
房間裏開滿了花。
那花的顏色，介於白色和透明之間。
明明沒有風，它們卻輕輕搖曳着。
這場景很美。
而我卻在瞬間提高了警惕。
因爲在這些好看的花朵之下，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具骸骨。
從骨頭的顏色可以分辨出，他們分別死於不同的時間。
可這些人爲什麼會死在這裏？
我小心地站在電梯裏，沒有着急出去。
至少從現在看來，我看不出外面有什麼危險。
我將匕首提在手裏，小心翼翼出了電梯。
這裏真正的出口，應該是這個房間的門。
從那裏離開，我纔會去到真正的第十九層。
我戰戰兢兢地向前走。
剛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我的腳踝被什麼勾住了。
我低頭去看，頓時渾身一激靈。
勾住我的，是一具白骨。
一縷灰色煙霧，纏繞在白骨上。
他漸漸生出了血肉。
儘管那血肉並不完全。
他兩個漆黑的眼眶裏，寫滿了無盡的絕望。
“不要向前走了……”
“你會死的。”
“回去吧。”
“回去。”
我拼命掙開他的禁錮。
可我剛轉身落腳，又有另一隻手，用力勾住了我。
“你會死的……”
“會死……”
這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所有的白骨都活了過來？
我無處躲藏。
無論落腳在何處，都有一雙手會勾住我。
我躲閃了幾次，都躲避不及。
最後一次勾住我的，是一個老太太。
她面容慈祥，讓我想起了我從未謀面的奶奶。
“回去，孩子，回去……”
“不要往前走……”
“否則，你會陷入絕望……”
“不要成爲我們中的一員……”
她言辭懇切，幾乎要落淚。
我拼命搖頭。
我怎麼會不知道，逃離這裏，纔是最安全的辦法。
可我不能逃。
我爸媽還在等着我。
我用力將腿抽了出來。
房門，就在我眼前。
只要打開它，我就能見到S大酒店最深一層的祕密。
我果斷伸出手，推開了門。
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間暗了下來。
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像是落在了茫茫宇宙的一角。
這裏就是第十九層麼？
可這裏只有無盡的虛無，我什麼也看不到！
我茫然地向前走了兩步。
那裏有光！
我向那處奔去。
那一點光亮，在我眼前漸漸放大。
我的心情，也由起初的好奇，轉變爲了恐懼。
我看到了蛇。
無數條蛇。
無邊無際的，黑色的蛇。
蛇羣攢動，大大小小的身體重疊糾纏。
這場景，我只在恐怖片裏見過。
我原想轉頭跑走。
可在我落下腳步之前，我似乎看到蛇羣裏纏繞着什麼東西。
那是一張好熟悉的臉。
我雙眼微微一顫。
爲什麼？
爲什麼青魘會出現在這裏？
他身體上，纏滿了無數條大大小小的蛇。
黑色的蛇纏繞着他的身體。
無數的蛇，穿進他的身體，又從他的體內穿出。
而青魘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那是一張空洞的臉。
那雙曾經令人望而生畏的鳳眸，此刻卻僵直地看向前方。
他兩片薄脣微微開着，沒有一絲血色。
那是隻有死人才會有的模樣。
“青魘！”
我站穩腳步。
巨大的恐慌，包裹住了我。
我顧不上害怕，衝上前，想要扯掉纏繞在他身上蛇。
可他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他。
“青魘！你怎麼了？！”
“你睜開眼睛看看啊青魘！”
他不迴應我。
彷彿他已經停滯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我心亂作一團。
不會的，青魘不會死的！
我明明沒有告訴他，爲什麼他會來到這裏？！
爲什麼會出事？！
我瘋狂地喊着青魘，直到喉嚨沙啞。
等到我耗盡力氣，青魘還是一動不動。
我慌了。
我距離他，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我卻怎麼也無法去到他面前。
就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
他動了。
青魘的臉，緩緩轉向了我。
我還來不及激動，就被他冰冷的眼神嚇退了回去。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青魘。
他的臉上，怨氣橫生。
失去了血色的脣，一張一合，吐出來的，是絲毫沒有溫度的話。
“你爲什麼要來這裏？”
“我……”
他根本沒有給我回答的機會，就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那張原本邪魅妖冶的臉，此刻卻只透出來森森死氣。
“是你害死了我。”
他凝視着我的視線，“是你。”
我渾身顫抖了起來。
是我……害死了青魘？
“沒有，我沒有！”
我想解釋，卻說不出任何話。
就在我着急的時候，“絲絲”的聲響，從我腳下響了起來。
蛇爬上了我的腿，纏上了我的腰。
它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本就慌亂的心，此刻更加亂糟糟了。
“別過來！”
我喊，卻只是徒勞。
我拼命地甩手踢腳，想要將它們甩下去。
但那根本沒有用。
蛇羣如潮水淹沒了我。
沉到蛇羣中的前一刻，留給我最後的記憶，是死去的青魘，怨恨地看着我的眼神。
冰冷。
滑膩的鱗片，貼緊我身上的每一處皮膚。
我的呼吸之間，能夠嗅到的，全是來自蛇身的腥氣。
絕望，一點一點蠶食了我的心。
我要死在這裏了嗎？
可我連青魘爲什麼會喪命都不知道，我連我爸媽的面還沒見到，我死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