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明者皇太子 >第五百零一章 皇帝哭了
    朱常洛從袖中將申時行的奏疏拿了出來。

    “父皇,這是申先生的摺子,您看看吧。”

    萬曆皇帝沒想到朱常洛這麼一大早的過來,居然是因爲申時行的一份摺子。

    萬曆皇帝不在乎的說道:“你是監國你看着辦就行,總來問朕,朕也很忙的。”

    顯然,萬曆皇帝現在是享受慣了,是一點都不想看關於朝政的事情了。

    朱常洛繼續道:“父皇,申先生要走了。”

    萬曆皇帝聽到朱常洛說申先生要走了。他的身體明顯停頓了一下,目光從桌案的《卜算子·詠梅》上移開,錯愕的看着朱常洛。

    “給朕看看。”

    萬曆皇帝的聲音明顯有了一絲顫抖。

    朱常洛聽出了萬曆皇帝內心的不安,他默默的將申時行的奏摺遞給了萬曆皇帝。

    萬曆皇帝拿到奏摺之後,慌忙打開奏摺,看着裏面的內容。

    “....自臣入內閣至今已二十餘年矣,賴陛下天恩,臣以平平之資,執內閣元魁之位16年。如今臣已老邁體弱,精力難以爲繼,唯恐.....故臣萬請陛辭中極殿大學士,乞骸骨以歸故里....”

    奏摺裏的內容,萬曆皇帝看着看着眼圈突然就紅了。

    萬曆皇帝收拾了一下情緒,然後將手一擺,此刻伺候在室內的太監宮人們就走悄悄退下,只留下朱常洛一人陪在身邊。

    朱常洛看着萬曆皇帝這麼難受,他上前抓住萬曆皇帝的一隻手掌,“父皇,兒臣會一直陪在父皇身邊的。”

    萬曆皇帝道:“朕知道。朕就是有點難受。張先生走了,如今連申先生也要走了。”

    朱常洛靜靜的聽着萬曆皇帝說着他的老師們。

    在萬曆皇帝的童年裏,他是沒有經歷過多少父愛的,與他關係最爲親近的人就是以張居正爲首的一干班底強大的帝師團隊。

    “常洛你知道嗎?在申先生之前,朕還有一個張先生。”

    朱常洛默默的聽着,他沒有出聲,因爲他知道接下來萬曆皇帝就要說張居正了。

    萬曆皇帝說道:“朕其實很想張先生。朕初見張先生的時候,他是那麼的神態自若,飄逸出塵,眼神裏全都是智慧的光芒,好像不論是再難的事情在他這裏都不是問題,朕一下子就被他迷倒了。朕也渴望成爲張先生這樣的人。”

    說到張居正的風采時,萬曆皇帝的眼中閃爍着回憶的光彩。

    接着萬曆皇帝又開始訴說他和張居正之間的過往。

    “朕幼時登基,張先生一直都護持在朕的左右,爲朕保駕護航,朕那時真的很依賴他。萬曆六年的時候,張先生的父親突然病故,按照禮制他要守孝三年纔可以重新爲官的。但是,朕那時候離不開他,大明也離不開他。於是,就在張先生離開京師三個月後,朕就下詔奪情,重新起復了張先生。”

    說到張居正要丁憂守孝離開京師的時候,萬曆皇帝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無助,由此可見,當時的張居正在萬曆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幾乎是堪比父親般的存在!

    但,接下來萬曆皇帝的語氣就有些急促了,隱隱的還有些憤怒不忿在裏面。

    萬曆皇帝說道:“就在朕奪情起復了他回來後。朕的張先生就變了,他變的囂張跋扈,驕奢淫逸,藐視羣臣。他對朕的說教也是愈加嚴厲,吹毛求疵。”

    “彷彿朕只要說錯一個字就可能會對大明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而這些朕都認了。朕就是不想辜負張先生的期望。就是想跟張先生證明朕將來一定是一位有道明君。”

    “可是,這一切在萬曆十年的時候,都變了。張先生死了。他死了,朕很傷心,很難過。”

    說到此處時,萬曆皇帝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可見,張居正當時的暴斃,對他的打擊到底有多大,哪怕是時隔十六年,萬曆皇帝依然不能平復他當時的心情。

    萬曆皇帝擦了一下眼淚,聲音顫抖的說道:“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朕突然發現了張先生的真面目!”

    “他要朕勤儉,而他卻奢靡無度。他要朕恪守禮制,但他卻枉顧人臣之份,僭越皇權。朕很憤怒,他欺騙了朕!他讓朕見識到了什麼叫做道貌岸然,什麼叫做大奸似忠!”

    “羣臣在他的壓制下,在他活着的時候,不敢說他的不是。在他死後,他的所有爛事都被人翻了出來,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刺痛着朕的心。”

    “朕下旨褫奪了他的一切尊榮,抄了他的家,流放了他的兒子們。朕恨他,朕恨他爲什麼一直都在欺騙朕,爲什麼要裝成一個道貌岸然的君子!”

    萬曆皇帝的聲音越來越顫抖。

    朱常洛抓住萬曆皇帝的手,說道:“父皇,都過去了。他已經死了,也得到了父皇的懲罰。而且,父皇現在已經超越了他。父皇現在不僅是名副其實的天下至尊,而且還是一位備受百姓稱頌的千古一帝。我們不說他了,好不好?”

    萬曆皇帝聽着朱常洛的安慰,他終於平復了激動的心情。

    然後,他又把話題轉到申時行身上。

    “申先生很認真,對朕很細心。小的時候,朕還在讀書的年紀時,申先生是對朕最有耐心的一位先生。他從來沒有苛責過朕讀書時的過錯,總是在想盡辦法的給朕講明白書中的道理。”

    “他也很努力,後來,他成了首輔之後,他也很想爲大明做出點什麼貢獻。但是,那時候的官場風氣已經被張先生敗壞了,朝堂裏全是各種各樣的攀扯攻擊。申先生就像是一個不辭辛苦的裱糊匠,努力的想要把大明拉回正軌。”

    “朕看在眼裏,也很心疼他。也知道申先生之所以會這麼不辭辛苦的做這些事情,其實都是爲了朕。可是,朕還是沒想到,他現在居然也要離開朕了。”

    “朕現在心裏難受,朕捨不得他。他們一個個都走了,就剩下朕一個人在這裏,朕以後還能依靠誰呢?”

    萬曆皇帝心裏好委屈,好難受,他習慣了有張居正,申時行這種亦師亦父對他無微不至,盡忠盡責,不辭辛苦的大臣輔弼。

    現在,那一批伴着他長大的老臣死的死,走的走。萬曆皇帝的心好像一下子就空了。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

    朱常洛心中一聲嘆息,萬曆皇帝也太脆弱了吧。

    不過,回想一下萬曆皇帝剛剛說的那些話,還有他的童年經歷,他能有這樣的反應,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是,萬曆皇帝他是個皇帝啊!

    一個皇帝怎麼可以這樣多愁善感?

    皇帝是不能這樣的,皇帝是要對全天下人負責的。

    皇帝是要無比的堅強,無比的理性,無比的將帝國置於所有之上,這纔算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不然的話,就算是再善良,再正義,再道德,那也只是一個誤國誤民的皇帝罷了。

    朱常洛看着難受的萬曆皇帝,他說道:“父皇,還有我在!我也會像父皇的張先生,申先生一樣全心全意的輔佐父皇,爲父皇守護好大明基業!”

    萬曆皇帝看着眼神剛毅的朱常洛,恍惚間他好像看到當初那位智珠在握,意氣風發的張先生。

    不過,更讓萬曆皇帝安心的是,眼前這位是他的親兒子,是他的皇太子,是永遠不會做出張居正後來那般欺君罔上的叛逆君父的人。

    “常洛,朕謝謝你。”

    萬曆皇帝感動的握住朱常洛的手,深情的說道。

    朱常洛呲牙一笑,“父皇,你我父子連心,何故要說謝謝?兒子孝順父親,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要謝兒臣,兒臣可承受不了。”

    萬曆皇帝被朱常洛的笑容一下子就感染了。

    他也笑着說道:“好,那朕就不在客氣了。”

    朱常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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