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裏,尤可正在全神貫注地喫着飯,神經緊繃。
明明她跟對面的方未欽隔着一整張長桌,距離遠得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還是很緊張,好像已經變成一種本能。
“怎麼”方未欽似乎能夠感知到她的情緒,突然擡起頭看過來:“不合胃口”
尤可不由自主地抓緊手裏的刀叉,抿着脣搖頭:“沒有,很好喫。”
“那多喫點。”方未欽笑了笑,燭火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尤可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緒。
“好。”她低下頭,繼續全神貫注,喫完這頓食不知味的晚餐。
實際上,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快一個月。
兩人見面的時間完全是由方未欽來掌控,不頻繁,他什麼時候想起角落裏還有個她,就會什麼時候召喚過來逗兩下,也不用走心,就好像喫過正餐之後總要喫點甜點調劑一下口味。
然而誰會在意今天的甜點是巧克力味還是草莓味。
尤可總是這麼自我安慰,也許哪一天,他就會徹底忘記自己,然後換成另一種口味的甜點。
不過她大概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方未欽從來都不是個嗜好甜食的人。
喫過晚餐,傭人將餐具收下去,整個餐廳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彷彿都凝固起來。
尤可低着頭坐在位置上,聽見對面有聲響,然後她看見方未欽停走過來,停在她前面,頭頂響起他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心情不好”他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往上挑。
尤可被迫擡起頭與他對視,心臟快從胸口蹦出來,卻還是下意識地搖頭。
方未欽盯着她笑了一下,依舊是那種懶洋洋的笑容,勾着脣角,眼底卻看不到任何笑意。
他真的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有着一雙極爲深情的眼鏡,全神盯着你的時候,你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是被愛着的。
他吻下來的時候,尤可沒有拒絕,她也拒絕不了,只能被迫承受。
他勾着她的舌尖挑逗,脣齒之間還帶着一點紅酒的醇香,迷惑醉人。
當方未欽的手順着她的衣襬滑進去,微涼的手掌觸上她溫熱的皮膚,尤可彷彿突然驚醒過來,嚶嚀出聲:“不要在這裏。”
方未欽沒有停下來,順着她的腰線繼續往上。
然而這時候,門鈴聲突然大作。
“有人來了”尤可驚慌地推開他。
方未欽皺起眉,很不滿在這種時候被人打擾。
傭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請示:“先生,要不要開門”
“去看看是誰。”方未欽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尤可也跟着站起來,整個人再次緊繃起來,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方未欽捉住她的手,有些好笑地問她:“你在怕什麼”
尤可心神不寧地搖搖頭,心裏卻已經翻起滔天波瀾。
會是誰呢
顧茗伽
她說不清心裏那天異樣的情緒,究竟是慶幸,還是失落。
或許今天之後,她跟方未欽,就不會再見面了吧
她忍不住偏頭偷偷看了他一眼,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眉目如果她跟他,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會不會愛上他
沒等她想出答案,突然聽見別墅大廳裏傳來爭吵聲,有個人影飛快地穿過大廳朝餐廳跑過來。
顧茗伽和陸止安比鍾曉慢了一步,等他們衝進別墅的時候,正好看見鍾曉揚手準備扇尤可一個巴掌,卻被方未欽及時攔住。
那邊三人對峙着,這邊顧茗伽衝過來,“尤可,你沒事吧”
“喲,這是什麼情況”方未欽乍一見到家裏突然多出這麼多不速之客,也沒太驚訝,只是挑了挑眉,一本正經地問旁邊的傭人,“張姨,是你邀請了這麼多小朋友來家裏開party嗎”
傭人六神無主地搖搖頭:“先生,這位小姐一定要進來,我”
“算了,你先下去吧。”方未欽說。
等傭人離開,他纔將注意力放在一臉灰敗的鐘曉身上,冷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鍾曉一隻手還被他抓着,精緻的妝容被眼淚融得不忍直視,在餐廳不慎明亮的燭光燈下,顯得有幾分可怖。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尤可,眼底的恨意讓她更加像是索命的厲鬼:“她是誰”
尤可的頭低得更下。
方未欽不回答她,只是重複道:“我問你來幹什麼”
聲音比第一次更冷。
“方未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鍾曉看起來快要奔潰了,“我肚子裏還懷着你的孩子,你憑什麼這麼對
>>
我”
她的哭聲讓方未欽的眉頭皺得更緊,眼底還流露出一絲詫異,“你瞎說什麼”
“我沒有瞎說”鍾曉直瞪瞪地看着他,“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方未欽,你別想不承認,我一定會生下來,到時候我們走着瞧好了”
尤可也很驚訝,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看,最後對上顧茗伽看過來的視線。
顧茗伽更驚訝,感情方未欽到現在還不知道鍾曉已經懷孕了
她鬆開陸止安,走過去想把尤可從方未欽手裏解救出來,方未欽不肯放手,眼底覆上一層陰冷之色。
顧茗伽也不虛,挺諷刺地笑出聲:“方總,這個時候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吧。”
“你知道”方未欽突然問她,他記得她是鍾曉的室友。
“是,鍾曉的確是懷孕了,那個時候還是我送她去的醫院。恭喜你,方總,你要做爸爸了。”顧茗伽說這話的時候,甚至帶着一點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幸災樂禍。
方未欽終於送開拉着尤可的手,對顧茗伽說:“帶她回去。”
“當然,這個就不勞您操心了。”顧茗伽拉着尤可往外走。
“等一下。”方未欽突然出聲。
顧茗伽站住,以爲他還有什麼話想說。
方未欽卻只是接過傭人遞上來的圍巾,替尤可戴上,語氣溫柔,眼神很深情:“外面冷,別到處亂跑。”
尤可微微仰着頭,用纖細的下巴戳了戳柔軟的圍巾,火光映在她的瞳孔上,卻像是蒙了一層霧,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顧茗伽眼神複雜地看着這一幕,多溫情如果她不知道內情,估計會以爲方未欽是愛着尤可的。
可實際上卻是尤可在學校裏被欺負得那麼慘,這個男人會不知道嗎
但他從不過問。
顧茗伽嘲諷地笑了笑,拉着尤可:“走嗎”
尤可默默地點頭,跟着她離開了。
這件事最後究竟如何落幕,那天晚上鍾曉又從方未欽那裏得到了什麼承諾,這些顧茗伽都不知道。
去問尤可,得到的結果也是方未欽這段時間再沒有聯繫過她。
顧茗伽本以爲她會如釋重負,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雖然尤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開心或不開心,但顧茗伽還是感覺到,她並不如預料中那麼輕鬆。
“你不開心嗎”顧茗伽問她,“我以爲這是你想要的。”
尤可依舊用那雙霧氣朦朧的眼睛看她:“我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又或許,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開心什麼叫做不開心。”
顧茗伽沉默片刻,又問:“曾紫琪還有在找你麻煩嗎”
尤可答非所問:“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
“那你母親那邊”
“後續治療費用一直在續交。”尤可的臉上浮上一絲迷惘,輕聲說:“有時候我真的看不懂他。”
“誰”
顧茗伽剛問完,就有人開門進來,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鐘曉。
鍾曉或許是沒料到這個點寢室也有人,愣了一下,看到她們,居然也沒發怒,只是冷笑一聲,然後走進來收拾東西。
那天晚上之後,已經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這還是她們第一次看到鍾曉,這會兒,兩人都心有靈犀地沉默下來,一種迷之尷尬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裏。
顧茗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鍾曉的腹部。
她穿着寬鬆的衣服,身材纖瘦,但是還是能看出腹部有明顯的隆起。
如果她沒有記錯,鍾曉肚子裏的孩子應該已經快6個月,看樣子她是真的打算要生下來。
尤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茗伽看她艱難地彎腰收拾東西,忍不住問道:“你要去哪裏”
她們此時的關係已經僵到極點,本以爲鍾曉壓根不會回答她,沒想她居然還轉過頭看了她們一眼:“辦理休學,生孩子。”
顧茗伽:“”
尤可放在膝蓋上的手突然微微顫抖起來。
鍾曉簡單收拾一番,只整理了一個小包,然後直起身看了尤可一眼。
顧茗伽突然緊張起來,生怕她會突然發難。
可她只是淡淡說了句:“我知道他身邊有很多女人,但我現在肚子裏有他的孩子,勸你好自爲之,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說完就提着小包出了門。
顧茗伽有點無語。
尤可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最開始只是手,慢慢延至肩膀,最後全身都顫抖起來。
顧茗伽有點嚇到了,按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下一秒,有什麼灼熱的液體掉落在她的手背上顧茗伽這才發現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