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處還憋着一口氣,像是要爆炸。
簡直莫名其妙。
何錚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對謝之太失望所致。
明明都和費爾南李親密成那樣,明明都違心做了那麼多事,可是謝之獨處時,卻還是能自我陶醉,裝得跟神仙似的。
怎麼會有比他還虛僞的人?
前面對他一團和氣,等他上當受騙之後,再臨門一腳不更微博……對,全是爲了膈應他。
冬瓜種子播完了。
謝之直起身子,眼中露出希冀,“天氣預報今夜有雨,省得澆地了。”
費爾南李擦着頭上的汗,“想不到謝老師對種地這麼在行。”
“閒來無事,自給自足。”謝之笑了笑,問他,“忙碌一下午,有靈感了嗎?”
費爾南李沿着地壟走到他身側,指指兩個人身上的泥漬,“謝老師你看,像不像暈開的水墨。”
謝之打眼一瞧,只見那些泥漬深淺不一,粗看近乎沒有,細看星星點點。
費爾南李說:“袖口不要花紋了,我打算整個做成水墨漸變色。”
謝之想了想,認爲確實可行。“恭喜你,最後一件作品定下了。”
“這還要感謝您。”費爾南李雖然很有修養,畢竟在國外定居多年,心裏一高興,不由上去給了謝之一個擁抱。
謝之有些不習慣,但考慮到這是對方的習慣,也沒躲閃。
費爾南李放開他,“謝老師,這件衣服到時候給你穿,可千萬別爽約。”
“謝謝,我一定如約而至。”
陽光沒那麼刺眼了。
傍晚五六點的山間風物,自帶一層暖黃濾鏡,兩個人站着欣賞一會兒,中間費爾南李還在他衣服上比劃幾下,說說具體構思。
隨後兩個人收拾工具,往小屋裏送。可是剛進小屋,費爾南李的手機就響了。
他看看自己滿是泥土的手,有點嫌棄。只用兩根手指捏起手機,優雅地接下來,“喂,有什麼事嗎?”
謝之低頭把工具一一排列整齊,忽然聽見費爾南李的一聲怒喝:“wtf!!!衣服剪壞了?我有沒有說這件很重要!”
謝之詫異地看他一眼。
費爾南李把手機牢牢握住,額上隱見青筋,半點設計師的涵養都沒了。“putain,我找到了靈感,衣服卻毀了……那設計圖呢?嗯幸好沒事,不然我炒了你!”
不愧是大設計師,對自己的心血視若珍寶。
難怪費爾南李談吐修養都堪稱完美,對陳依娜也是溫柔備至……可他手底下的助手們,卻對他唯唯諾諾,恭敬非常。
不發脾氣則已,一發驚人。
謝之把工具放好,拿毛巾擦手。費爾南李掛上電話,帶了些焦灼跟他說:“我不能久留了,得趕快回去把衣服重做一遍。謝老師,發佈會不見不散。”
“好的。”
費爾南李出了小屋一路飛奔,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謝之則是一個人緩緩地走在田間小道。
暮色漸漸收攏,他額上汗漬在夕陽底下泛出晶瑩的光。
明天就要進組,恐怕現在回去,就會被田甜沒收手機。而小說看到男主率領魔宗大軍往道宗進發,大概要不了多少章,就能知道師兄弟們的下落。
可是他剛把小說界面打開,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他猛然擡頭,猝不及防地跟何錚對視上。
何錚背對夕陽站着,身體輪廓被金邊描繪,面部表情卻被陰影覆蓋。
“你們吵架了?”
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
實際上,對於謝之而言,包括何錚的出現都是莫名其妙。
但謝之的第一反應,卻是先抽回自己的手,同時往後退這是習武修仙者的本能,剛纔他滿腦子都是小說,居然放鬆了警惕。
可這個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的舉動,卻刺激了何錚。
何錚聲音都沉了:“謝老師,我有那麼可怕麼?”
謝之這才逆光看清他的臉,後知後覺地問:“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何錚怒極反笑,“大松山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爲什麼不能來?你就這麼討厭我?”
謝之愣了一下:“我不討厭你。”
何錚臉上滿是譏諷,“不討厭我?那費爾南李呢?他剛纔兇成那樣,你討厭他嗎?”
“你都聽見了?”
“……嗯,我路過而已,無意中聽見的。”
何錚當然不願承認他在偷窺。
甚至如果不是聽見費爾南李的咆哮,他根本不會現身。
他本來還能忍的。
但沒想到,費爾南李人前裝得二五八萬,居然背地裏對謝之發脾氣。雖然他離得遠,只聽到了“wtf”這個怒吼……那也很過分了。
可是謝之看上去好像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替費爾南李說話:“不至於討厭,他年輕又有才華,控制不住脾氣很正常。”
何錚咋舌:“……你是認真的?”
“對。”
何錚沉默片刻:“就因爲年輕有才華……所以他幹什麼,你都無所謂?”
謝之聽出不對來了,“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在糾結什麼?”
“既然他怎樣都行……”可是何錚不回答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謝老師,那你看看我啊。”
他的眸色很深,熟悉的壓迫感又來了。
謝之正要開口勸他冷靜,忽然被他上前一步,抓住手腕,力道還挺大。
何錚帶着挑釁問:“討厭我嗎?”
謝之搖頭:“不討厭。”
他一把攬起謝之的腰,“討厭嗎?”
謝之渾身一震,“……不。”
“是不討厭……還是不要?”何錚心跳得厲害,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進一步捏起謝之的下巴,“那現在呢?討厭嗎?”
謝之望着他,不吭聲了。
近處林間有不知名的鳥鳴,遠處溪流中傳來一片蛙聲,安靜中摻着嘈雜。
何錚忽然發現,謝之眼裏再次滿映出他的臉。
就像是,他的影子闖進了一掬清泉。
何錚就想,這個人虛僞極了,眼神怎麼會這麼幹淨?
……不行,他明明是在調戲謝之,幹嘛想那些沒用的?
於是他的手開始收緊,隔着輕薄的布料,摸到謝之腰間潮溼的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