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謝影帝都騎着自行車,親自下地幹活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何錚跟做夢一樣,伸手跟他握了握。
等反應過來,謝之已經收了手,轉而去摘臉上的口罩。
餘溫殘留掌心,何錚才意識到不是夢。
真真切切的,謝影帝第一次,主動跟他握手。
又聽謝之問:“你是剛到大松山嗎?”
“嗯,鎮的戲份結束了,今天起,我就正式投入到大松山的拍攝。”何錚定了定神,在臉上整頓出一貫的微笑,“安阿染買零食去了,我在車裏等他,剛好就看見了你。”
“好巧。”謝之回頭看一眼,這才發現,後面那輛奔馳是何錚的。
全年氣溫的峯值到了,外面熱氣蒸騰。所有出門在外的人都會急着回去吹空調,謝之也不例外。
但他卻沒有發動車子,因爲何錚還在。
何錚也知道謝之在等他離開,既然打完招呼,他理應下車走人。但何錚忽然想到,此刻竹二大概正在家裏等着謝之,千言萬語無端地涌上了心頭。
“謝老師。”他慢吞吞地開了口,“我連死人的熱度都蹭,爲了立人設,在媒體面前什麼肉麻的話都說。現在我在你心裏……很差勁吧?”
舊事重提,無非是希望謝之罵一罵他,讓他醒過來。不要再抱有幻想,不要再像今天這樣做出不合適的舉動。
也許是破罐子破摔,他的表情居然出奇的從容,心裏也不緊張了。
但謝之依然沒罵他,只是平靜地說:“同樣的話,我已經說過了。”
何錚無言地望着他,嘴邊的弧度漸漸僵硬。
謝之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無法評判什麼,你也不用來尋求我的認同。”
何錚沉默片刻,對着車窗外的刺目暑日眯起眼,“謝老師,這世界上非黑即白的事情太少了。”
“是啊,人性複雜。”謝之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人沒有好壞,但評判善惡總有標準。”
何錚鼓起勇氣,聚出眼睛裏最後一點光亮,“那在你看來,我是善還是惡。”
謝之也直視着他,“你想紅的行爲,我不能苟同。”
何錚感到自己的眼神正在趨於暗淡,卻聽謝之又說:“但論善惡……我個人覺得,你是善的。”
何錚腦子裏像是閃過了什麼東西,一下子看向他,“你說……我是善的?”
“對。”謝之很坦然,“太陽上蓋了一絲烏雲,並不妨礙它發光。如果說,之前你幫我,是爲了熱度。後來在女鬼的幻境中,沒有鏡頭,你還是挺身而出了。”
“那是因爲……”何錚不確定地想。
大概在洗手間系列裏,他們生活了半輩子,他對他有點虛無縹緲的感情。也可能是因爲饞謝影帝的身子,捨不得這麼美好的肉1體死亡。
可他還沒想好真正的原因,就聽謝之緩緩地往下說:“而且那個雨夜,你還救了一隻貓。”
何錚有點懵:“哪個雨夜?”
“那還是仙帝再臨拍攝初期。”謝之回想了一下,隔着車窗指向主幹道旁邊的鎮中心廣場,“當時你就站在那裏,從那底下抱起了一隻貓,黑色的。”
謝之點頭:“我剛好搭車路過,到現在還記得,你在雨裏笑的樣子。”
沒有鎂光燈,沒有精緻的妝容。但他的眼睛裏,卻像有星星。
何錚慢慢垂下眼瞼。
車窗無法完全斷絕遊客的嘈雜聲,但他的耳朵,好像失去了別的功能,只能聽見謝之溫聲對他說:“如果是太陽,蒙上陰影也不要緊。我相信那陰影底下,還是光芒。”
阿染在車裏等了一會兒,正準備打電話問何錚在哪,就見前面那輛白色奇瑞的門開了。
副駕駛上的何錚慢慢走下,對着車裏的人鞠了個躬,然後捂上墨鏡,回到了自己車上。
阿染看看他,再看看那輛隨後開動的奇瑞,“那是誰?”
“一個……”何錚也在看那輛奇瑞,“把我比作太陽的人。”
阿染不太明白,“當然,你在娛樂圈的代號就是sunshine。”
何錚沒有再說什麼,只有他知道,這二者關聯不大。
但他打開手機,看看微博主頁上,他後綴的sunshine,心中莫名一陣情緒涌動。
直到手機屏幕自己滅了,他摘下墨鏡,從裏面看到了自己泛紅的雙眼。
短暫的準備之後,何錚在長生裏的戲份正式開拍。
張俊陽的戲份已經全部殺青,但他離開劇組之前,還是圍觀了一下何錚的拍攝情況。
因爲年齡和定位不同,他和何錚在圈子裏不是競爭關係。他發自內心地希望何錚能演好,一部電影成功與否,需要多方的努力。而何錚流量出身,他生怕在對方身上掉鏈子。
山谷前,何錚和謝之一樣身穿白衣。
在山谷裏生活了足足六年,三皇子應淄,也就是如今的阿玄,已經年滿十八歲。
他如同所有在山谷裏生活的人一樣,簡單地挽着頭髮。風一吹,身上仙氣和貴氣共生。
“action!”
神靈走到應淄跟前,“阿玄,你又在山谷前發呆了。先前你還不這樣,近來越發頻繁,你是不是想念……”
應淄掩下眼中的陰霾,朝神靈笑道:“沒有啊師父,只是我的老家有個習俗,十八歲成年之時,要喫一碗長壽麪。我……只是想起我娘做的面了。”
神靈聽了這話,有些爲難,“仙人谷裏只有果樹和飛禽走獸,卻沒有穀物,縱然有,我們也不會舂穀,更別說做成長壽麪了。”
應淄沉默片刻,忽然問:“師父,我們爲什麼不可以出谷?”
神靈目光一凝,“谷中祖訓有言,外人心機叵測,貪得無厭,不是善類。一旦與其往來,必然惹禍上身。所以,我們鮮少出谷,也杜絕外人進來。”
應淄眼瞼低垂,笑了笑,“原來如此,我這個外人……給師父添麻煩了。”
神靈方纔自覺失言,忙摸摸他的頭:“阿玄,你和他們不一樣,我相信你。”
應淄扯了下嘴角,“嗯,我們回去吧,師父。反正十八歲喫長壽麪,是外面的規矩,我娘也早就死了,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