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慾旺盛的研究者們相當看重像他這樣的孩子,與其去當“柱”更想把他們放在身邊。
““全知”啊,真是有趣的說法呢,那席格肯定也很聰明?”
““全知”跟“智慧”並不相同……”席格甩了甩腦袋,他不想花力氣解釋太多,希望希維爾有辦法自己會意。
“所謂的“全知”也沒什麼啦,你不覺得嗎?就像是看書一樣,即使閱讀了所有資訊,但那也“僅止於知道”而已啊。”希維爾的一番話引起了席格的注意力,他的語言巧妙地收斂了“全知”的邊界。“最簡單的愛恨都有無限種形式了,感情份量不是用“知道”就可以去衡量的,人啊,並不是那麼單純的生物。別老是否定身體嘛,自己去感受一下世界,沒那麼糟啦。”
席格習慣只把自己區分成感受器官和情報體兩部份,甚至沒有去意識自己的性別與年齡。他能消滅主觀去讀取人們的情緒和想法,身體也能感受別人的經驗卻依然有缺陷。
“縱使有人的模樣,我也跟人偶一樣。”他冷冷地拋下話語。
“全知”是被動的,對改變束手無策。
“席格很可愛呢。”希維爾沒有說謊,但席格不能理解爲何被他這麼說。“來這裏真是對了,“你”是個意外的收穫呢,這是讚美喔。”聊着聊着也到了回房休息的時間,希維爾將席格抱起愉快地哼唱着:“可愛的、可愛的席格,總有一天會遇到的,讓你想用盡心力去了解、感受的人。”
“不會的,我從不打算對別人掏心掏肺。”席格只是想反駁,並無其他意思。
“不用害羞啦,啊!還是說這就是所謂的“傲嬌”?”
“那好好聽我難得的真心話,“去死吧。””
“如果是笑着對我說的話,死也甘願喔。”
席格不懂得笑,在值得高興的事面前也不會表現笑容。“最多嘴角上揚。”
“笑一個嘛,笑容可以拯救世界喔。”
希維爾的一句令席格心中無起伏的情緒波面有了漣漪。
三個月。
平常沒什麼時間觀念的席格開始去感覺這微妙的數字。
管他是不是保育員,希維爾待在這裏的期間研究所的氣氛多少也有些改變,妹妹臉上寂寞的表情變少了,那兩個人常常玩在一起,席格也多了個可以消遣的對象。
心情很舒暢。
現在有希維爾照顧妹妹昌秀反而無所事事。“席格,希維爾有提過那個白色的東西嗎?”
男子帶來的那個棺材,希維爾他知道,歸根究底他本來就是爲了那東西而來,只是現在沒有任何作爲。席格試問過幾個問題,譬如爲什麼那東西會送來這裏以及爲什麼把它當冰櫃。
希維爾是這麼回答的:
“那個老頭很隨性的,別人跟他要那個東西他真的會大方送出去喔,搞不好就是你們所長向他開口的。他並不會因爲重要而留在身邊,而是想看它到別人身邊時有什麼變化。至於冰櫃的話……大概是覺得有趣才這樣瞎編啦。”
實際上它到現在仍沒有什麼異狀。
“是說我們所長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席格是在擔心我嗎?”託所長不在所賜,這段時間昌秀都能正大光明地進來,可惜所長回來又要恢復成從前那樣。
“對,我怕你翻牆的技術退步,要是見不到姊姊我可幫不了你。”
“不會!絕對不會的!還有,我看起來私心這麼重嗎?好歹妹妹跟席格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姊姊不是嗎?”
“唔!”
玩也玩夠了,席格已經充分了解在昌秀心中伊芙姊姊的地位是特別的,就算某天他們倆一起從這裏消失也不奇怪,席格早就……有所覺悟。
“一定會有人願意留在席格身邊的。”
“真的?”
之前昌秀說些天真話就會被席格潑冷水,這次席格似乎把它聽進去了。
“真的。”反而是因爲席格的轉變讓昌秀覺得欣慰。
兩人望着窗外時,所長正如預料歸來了,昌秀也是時候該腳底抹油離開這裏,他卻注意到席格的有異狀,眼睛盯着所長不放。
“席格?”昌秀隨席格的視線看過去才知道他在意的並不是所長。
而是跟在所長身後的男孩子。
黑髮削得相當短薄,眼瞳是如金屬般堅毅的金黃色,看起來應該和席格年紀差不多卻散發着令人難以親近的氣息。
““AlchemistProject”……”
“什麼?”昌秀沒聽清楚席格想說什麼,眼下所長他們又抵達研究所了,不走不行。“下次我再聽你說!”
──“AlchemistProject。”
無意間脫口而出的字詞,席格試着咀嚼背後的情報。
以重造“最初之人”爲目標,研究者們大量製作研究計畫,要從七個能力指標中決定哪個適合成爲“主柱”一直有爭議性,導致目的相同的研究分裂成更多的計畫案。“AlchemistProject”直譯爲“鍊金師計畫”,所長專攻藥學,她個人檔案中也有這項計畫的參與紀錄。
席格移動至所長辦公室確認情報是否符合記憶。
“果然那個計畫……早就被凍結了。”
那個孩子是被遺棄的實驗體,如果所長不是爲了計畫帶他來這裏,那就是想增加“家人”了?
“席格!”所長仍有些虛弱,勉強地笑着,連抱着席格時也不像之那樣有力。“席格,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讓你寂寞了、丟下你了,剛剛聽保育員說了喔,我不在席格也一直是好孩子,太好了!”
“歡迎……回來,媽媽。”
違反自己本意還是想適當地完成她的期望。席格透過所長,在近距離看到那個男孩子,他瞥了一眼散落的計畫資料再看看席格,表情扭曲了,眼神如同看見穢物般,鄙視至極,他對着席格開口但沒有出聲。
──惡.心.的.家.夥。
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了,所長也沒留他。
原以爲自己已經習慣這些,終究還是被動搖了。
知曉家人的重要卻打破自己的原則,探查了別人的過去。
“希維爾,本來應該是特別的相遇都被我搞砸了,爲什麼還讓我期望有個理解自己的人留在身邊?”
依靠着期望外的體溫,席格平淡地低語。
宛如人偶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