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晦將腦海中的線索結合起來,頓時有些細思極恐的意思。
“謝侍中考慮的怎麼樣?”
謝晦終究還是捨不得離開。
劉義真的條件,太香了。
他指的就是那些世家隱藏起來的佃戶。
這是世家的財富。
同時也是世家的炸彈。
世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將自己隱藏的那些人口給洗白。
可是地就那麼多,若想要將佃戶洗白,那世家就要去佔領更多的土地,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和政府直降槓上。
遇到一些軟弱腐朽的政府,世家還能打到過。
但前有劉裕後有劉義真,傻子纔會認爲他們是善茬。
謝晦重新靜下來來想聽聽劉義真是想怎麼分配利潤。
“世家可以讓自己的佃戶去工坊,但前提是他們不能再前去從事農事。”
“當然。”
不用劉義真提醒,謝晦也知道世家的做派。
地裏刨食的人太多了,而且不賺錢。
這個作坊一看就是極爲賺錢的產業。
“之後,各地官府會將材料交給你們的工坊,產出的貨物官府自然也要從中抽稅。”
“賣出的時候,同樣要繳納稅款。”
後兩句話讓謝晦再次皺起眉頭:“爲何售賣出去時也要徵稅?”
“搞錢。”
劉義真坦誠的……讓人不敢相信。
“謝侍中應該知道,新朝初立本就是百廢待興。”
“而父皇也是一直執意要北伐,這都需要大量的錢財。”
“世家也不要覺得自己虧了。”
“解決佃戶的問題後,世家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以防朝廷的利劍突然出現收割掉他們的人頭。”
“孤也不希望這個時候人頭滾滾,那樣雖然可以短時間內斂財,但卻是殺雞取卵的招數,孤還不屑如此。”
劉義真的話語隱約間已經有威脅的意思在裏面。
皇權至上的時代,可以將一切推倒重來。
只是要看付出的代價罷了。
謝晦聽後有些沉默。
“而且……”
劉義真笑着對謝晦說:“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在頂級門閥的位置上坐的太久了……”
此話一出,謝晦猛然擡頭。
“你們謝氏和王氏不做,總有人願意做。這又沒有傷害到世家的核心利益,孤相信有不少人都在蠢蠢欲動呢。”
世家這種生物,底線和道德都是很欠缺的。
要是有踩着別人上位的機會,他們一定不會拒絕。
劉義真大可以不找王氏和謝氏,扶持一些小世家乃至北方世家來和王謝代表的主流世家進行競爭。
只是那樣的話,因爲生產資源和勞動力的匱乏,朝廷想要短時間內收穫鉅額的財富多少有些困難。
謝晦吐出一口濁氣:“看來我們都被秦王殿下給拿捏住了。”
“仔細想想吧,這種作坊的利潤比你想象的要高的多。”
“謝侍中好好斟酌。”
話畢,便是要送客。
“秦王殿下,若是有人私自偷偷開設呢?”
劉義真聽到這個問題沒有意外。
聽到劉義真這麼說,謝晦才拱手作揖離去。
此事在世家當中引起了很大的風波,即便有謝氏牽頭,還是有不少世家不願意嘗試。
放棄資源,對他們來說代價太大了。
謝氏卻沒有慣着這些人的毛病,很快就開始向建康官府申報。
作坊按照人數多少被劃分爲不同的等級。
五千人以上爲“大作坊”。
一千人到五千人爲“中作坊”。
一千人以下爲“小作坊”。
官府也會按照這劃分的等級提供不同數量的原料。
到時候作坊產品出倉的時候官府會按照原料支出來檢查並收稅,這要也可以杜絕世家自己攥着生產資料不交給官府。
售賣的時候官府同樣要檢查,不給世家任何鑽空子的機會。
這套機制需要大量的數學計算,劉義真也不客氣,讓高允在戶部兼職,一個人當十個人使。讓高允快樂並痛苦着。
陳郡謝氏財大氣粗,人多勢重。
在之前的幾次爭鬥中陳郡謝氏並沒有趕上先機,這一次他們是要做第一個喫螃蟹的大戶。
他們在短短三天內就開起三個大型作坊還有十數箇中型作坊以及無數小型作坊,幾乎涵蓋了市面上所有的商品。
憑藉流水線帶來的產量優勢謝氏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幹翻了建康其他競爭者,一枝獨秀。
琅琊王氏也不甘其後,開始在周遭大肆開辦作坊,賺的盆滿鉢滿。
這下終於是讓一些世家坐不住,陸續開始下場。
這其中官府收稅收的更是手軟,一份份財政報告陸續上報給建康,最後的數額讓劉裕瞬間眼紅。
“車士……這是……真的?”
“下面的官吏沒有虛報?”
“父皇放心,就這兒臣都覺得少了。”
劉義真也在翻看關於作坊的稅收,這短短几天收上來的錢幾乎頂的上去年一半的稅收。
“但這種收入畢竟不穩定。”
“以後這錢估計會日漸減少,到最後估計收不上來幾個子。”
劉裕聽到這話有些不解:“爲何?”
“父皇,南方多山地。運輸成本會很高,這會使得成本升高。”
“所以這種工坊也就在建康附近開的起來。”
朝廷也就能喫到這一波紅利,之後要麼交通工具有質的飛躍,要麼用機器解放生產力。
“但這些商品以後可以多用於貿易。”
用成品換對方的原材料,開始進行原始的積累,是富強的第一步。
搶劫,也要斯文一些。
劉裕聽後並沒有覺得可惜,他能從一個寒門子弟爬到帝王,很清楚任何收益都是細水長流來的穩妥。
“車士此計倒是真的讓爲父開了眼。”
“即解決了朝廷財政。”
“又將世家的佃戶底細都給暴露出來。”
“此舉,功在千秋!”
看着劉裕興奮的模樣,劉義真嘴邊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功在千秋的背面,通常都是現世的災難。
只希望自己能利用皇權處理好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