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劉宋漢闕 >第244章 不負山河
    “那就留下吧。”

    見蒯恩執意如此,劉義符灑脫的一笑。

    世間本就是一羣糊塗人在做糊塗事,哪需要那麼多“清醒”的人在這世上教自己做事?

    不負此生,便足矣。

    三千宋軍陳列在一處隘口,靜靜等候北魏大軍的前來。

    當拓跋嗣帶人趕到這裏時,遠遠便看到前方列陣的宋軍。

    “不埋伏了?”

    拓跋嗣捂着疼痛的胸腔看着這三千宋軍。

    “是被當做棄子留在這拖住我們?”

    可很快,拓跋嗣就下意識的擡起頭,面色凝重的看着最前方的兩面宋軍將旗。

    【劉】

    【蒯】

    在軍旗下則站着兩名將領。

    一人少年英姿,身披金甲,長槍直立,紅綾長卷。

    一人獨眼盲侯,玄鎧在身,大刀斜指,形同野獸。

    劉義符。

    蒯恩。

    拓跋嗣狐疑的打量着四周,見這裏的地形不可能藏有伏兵,纔再次面色凝重的打量二人。

    拽動馬頭,拓跋嗣居然是一個人走上前去。

    “陛下!”

    “沒事,他們現在比朕更希望拖延時間。”

    拓跋嗣來到距離兩人兩百步的地方,此時已是能看到二人的面容。

    他着重打量着劉義符,看他那形似劉裕的模樣,便大致猜到幾天前自己被“劉裕”嚇退時就是此人出面。

    劉義符見拓跋嗣一人出面,便也大腿一夾,催動戰馬上前,與拓跋嗣打了個照面。

    拓跋嗣伏倒在馬背上,盯着劉義符看了許久:“像,太像了。”

    “若非朕現在確定劉裕已死,怕是真的會以爲劉裕從黃泉中殺回來了。”

    此時的拓跋嗣似乎多了幾分悵然:“連劉裕那樣的人都無法擺脫生死,這世間規則還真是奇妙。”

    劉義符一直沒有回話。

    面對拓跋嗣的絮絮叨叨,劉義符甚至希望他能多說點。

    如此,後面的大軍纔有更多的生機,和劉義真部會和。

    拓跋嗣似乎也不急,反而是和拓跋嗣聊了半天有的沒的,其中大部分都和劉裕有關。

    一直說到有些口乾舌燥,拓跋嗣突然問道:“你爲什麼要留下?”

    “你若想走,誰都攔不下的。”

    這是拓跋嗣最不能理解的一點。

    他習慣了胡人的思維,在遇到這種事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所以在他看到劉義符留下的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爲了這個疑惑,他願意給劉義符一些時間。

    劉義符自然也很樂意解答。

    多一些時間總是好的。

    “孤是父皇長子。”

    “嗯?”

    拓跋嗣古怪的看了眼劉義符。

    這是什麼理由?

    劉義符斜看他一眼:“孤聽說你當年登基時是你弟弟殺死了你父親,然後你又殺死了你弟弟才登基的?”

    “當然!”

    拓跋嗣沒有感到羞愧,反而十分驕傲。

    谷狶</span>在絕境中翻盤,這是對他實力的證明,也是震懾其他人最好的證據。

    “皇位……是個好東西。”

    劉義符自然也沒有嘲弄拓跋嗣,而是繼續傾訴着。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天下有誰能抵擋得了這八個字?”

    “你不能,父皇不能,我那二弟也不能。”

    “就連孤……”

    自從跟着劉裕北伐,劉義符接觸到了部分權力的核心。

    那是種令人銷魂蝕骨的快樂。

    劉義符之前最大的快樂就是跟着一羣身邊的好友每日笙歌妙舞,管絃悠揚,一直到那月落參橫的時候在天淵池的龍舟上醉夢星河。

    可是現在劉義符卻發現身邊總會出現一羣帶着“鉤子”的人。

    他們將鉤子掛在劉義符身上,企圖將劉義符從風平浪靜的天淵池、秦淮河中拽回到有着滔天巨浪的長江大河中去。

    事實上他們也成功了。

    不然劉義符不可能出現在這裏,而是早早跑到洛陽繼續去紙醉金迷。

    他看向拓跋嗣,說出一個有些殘酷的事實:

    “所以你說……孤若活着回去了,孤要怎麼面對孤的二弟,怎麼面對未來的皇帝?”

    拓跋嗣在這一剎那全懂了。

    他用帶着欽佩、尊敬,又有些可悲的眼神看向面前這個和他兒子歲數差不多的少年。

    “朕從不相信有能對大位說不的人……”

    “就算有,那也是根本沒有執掌過權柄,在一旁發酸的文士書生罷了。”

    “倒是你,朕很意外。”

    拓跋嗣調轉馬頭,背對着劉義符後扭頭說道:“朕雖蠻夷之君,也懂得尊重強者的道理。”

    “你父親是,你是,你身邊那個獨眼的宋將也是。”

    “朕若一統寰宇,必回給你們建祠立廟,讓後人供養你們。”

    劉義符呵呵一笑。

    “不需要!”

    “漢家衣冠,當由漢家祭拜。喫不慣你們鮮卑的血食!”

    “而且……”

    劉義符挺起胸膛:“孤的二弟有雄主之姿,有他登臨太極,必回驅除索虜,恢復華夏。”

    “那個打的赫連勃勃被迫認慫的傢伙?”

    拓跋嗣點頭:“咳咳,朕等着他。希望他不要辜負你和你父親劉裕的選擇,不然朕會看不起他的。”

    劉義符當即調轉馬頭離開,臨走時撂下一句:“那等着看好了。”

    他回到宋軍陣前舉起長槍對着士卒高呼:“準備迎敵!”

    拓跋嗣也回到軍中,最後看了眼對面的宋軍大營,微微搖頭:“進攻吧。只恨那宋將不是朕將,恨皇子不是朕子。”

    五萬北魏騎兵這一刻呼嘯着朝結成一排的三千宋軍衝來。

    而宋軍就猶如大海中的礁石,在狂風暴雨中若隱若現。

    劉義符一槍捅死一名馬背上的北魏士卒,長槍卻是卡在對方腹部抽不出來。

    此時又一名北魏騎兵從劉義符側面殺來。

    劉義符氣沉丹田,再去抽那長槍卻還是紋絲不動。

    此時一柄長刀猶如羚羊掛角一般拖着火星從地下斬出,劃破了戰馬一側的腹部,那戰馬恐怖的蠻力居然是被硬生生的制住。

    定睛一看,卻是蒯恩渾身負傷的站在劉義符面前,用全力護住劉義符的身軀。

    只是還沒站穩,又有幾名騎兵穿插着從側面殺來。

    蒯恩回頭看了眼劉義符,而劉義符眼中卻是泛起淚花,顯然是明白對方的意思。

    “君不負劉氏。”

    “那孤亦不負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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