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頡自然也沒有將薛安都之前冒犯放在心上,只是覺得此人有些幼稚。
想想,安頡和柳元景提議:“既然同爲國子監學子,不如一同前往?”
一同?
朱修之、宗愨和柳元景三人對於咋咋呼呼的薛安都其實不怎麼待見,但見安頡都沒什麼意見,便答應了這微不足道的小事。
五人結伴來到長安城中新開的一處酒舍,也拋去了在國子監當中的拘束,抒發起胸中鬱悶之情。
此時的薛安都才終於知道眼前的這幾位來頭都是大的驚人!
柳元景,河東柳氏族人,舉孝廉出身,在中書省任職。
宗愨,是建康醫者考覈中的第一名。如今聽說是棄醫從軍,也在中書省任職。
朱修之,父親是一州刺史不說,本人還是護軍將軍沈田子的參軍。此次來國子監只是被天子丟來歷練的。
至於被自己針對的安頡,其父安同乃是北魏前“八大人”之一……
只有自己,眼下似乎只有一個“河東薛氏”這種不值錢的名頭。
心情鬱悶的薛安都是隻顧自己的豪飲,對他們談論的話語卻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位小兄弟,你歲數還年少。不可過量飲酒!”
五人中年齡最大的朱修之好言勸阻,卻被喝上頭的薛安都給一巴掌甩開。
“好大的力氣!”
朱修之並未生氣,反而是驚歎於薛安都小小年紀便生有一身筋肉。
“餘自幼好武,所以有把子力氣。”
“但和諸位相比,那也只是有些力氣的莽夫罷了。”
薛安都還在爲自己處於底層而生氣,不成想朱修之卻是來了興致:
“宗愨力氣本就世間少有,他能勝過你不足爲奇。只是你一個少年就有此等能耐,往後的武藝必然是會超越宗愨!”
說着,他還對宗愨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也就現在還能欺負欺負這小兄弟,等他長大後便不會在畏懼你。”
“哼!”
宗愨和安頡不同,他可是個暴脾氣,聽到朱修之這麼說,居然也是血氣上頭,挑釁似看了眼薛安都:“就他?還遠着呢!”
薛安都瞪着宗愨:“你可敢與我比試一場?”
“比就比!”
其他三人見怪不怪,當即拉開桌椅,給兩人騰出地方。
之間薛安都和宗愨兩人此刻都是酒精上頭,漲紅着臉將雙臂疊在一起,擺好架勢。
角抵!
一項古老而又經久不衰的遊戲!
無論是在軍營還是在民間,這都是一項人氣頗高的遊戲。
它的前身名叫“蚩尤戲”,之後的名字則被叫做“相撲”。
相傳秦始皇還利用這個遊戲鼓勵民間的尚武風氣,這才讓當年橫掃六國的秦軍有足夠強健的體魄。
如今角抵雖然已是被趣味性更高的其他遊戲取代了主流位置,但在北方和武將世家當中依舊流行。
只見宗愨抱住薛安都的手臂突然顫抖了一下,下一刻胳膊上便是青筋暴起,看上去十分唬人。
薛安都也不差。
年齡雖小,身子卻是壯實。
兩人此刻都有些上頭,爲了面子顯然是用上了狠力。
“嗯——”
兩人喉嚨中都傳來如同野獸般的嘶吼,惹得其他客人也是將目光掃向了他們。
其中就有一個身穿錦衣的中年男子……
宗愨氣力其實比之薛安都還是要強上不少,往日狀態下不說能輕鬆拿下,至少也是沒太大難度。
不過現在的薛安都就如同一隻初生的牛犢,用盡全身力氣在腰腹部,死死抱住宗愨。完全是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
“呵!”
見沒有立刻拿下薛安都,宗愨在衆目睽睽下有些掛不住,也是用足力氣想要將薛安都掀翻在地。
薛安都自小便精通馬術,下盤自然是練的無比穩當,看宗愨要往自己下盤攻去,也是立刻氣沉丹田,繼續進行新一輪的較量。
“宗愨怕是要輸了。”
在一旁觀戰的柳元景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何以見得?”
安頡剛剛看得精彩,卻聽柳元景已是提前預測佔據,不免有些好奇。
“宗愨臂力是要遠超薛安都的。”
“他若是繼續和薛安都比拼上肢,那薛安都年少氣短,必然不是宗愨對手。”
“反觀薛安都。雖是少年,卻大腿壯碩。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少習弓馬才能練出這種身形。”
“如今宗愨卻是舍了雙臂而去和薛安都交纏下盤,相當於用自己短處去和別人的長處比較,又豈有不輸的道理?”
安頡聽完柳元景的分析,又看看薛安都穩穩的下盤,也是點頭:“言之有理。”
朱修之也見縫插針的說出自己的評價:“宗愨,還是毛糙了些。”
場中兩人僵持一陣,果然是如同柳元景所料。
宗愨的大腿開始微微顫抖,顯然是有些承受不住這等長時間的發力。
機會!
薛安都見宗愨有破綻漏出,不由大喜,用盡全身力氣要去別倒宗愨的雙腿!
可就在薛安都將全部力氣壓上去的時候,宗愨居然退了!
退了!
薛安都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宗愨。
宗愨嘿嘿一笑:“小子!兵不厭詐!”
趁着這個薛安都力竭的空隙,宗愨雙臂猛然發力,將薛安都給甩在一邊。
薛安都有些狼狽的倒在地上,他怒視着宗愨:“卑鄙!”
宗愨嘴角一裂:“規則可說過中途不能卸力的嗎?”
規則倒是允許……
但着實不讓人爽快!
“伱卑鄙!”
薛安都本就有氣,現在被宗愨擺了一道後更是憤怒不已,居然是朝着宗愨直直衝了上來。
宗愨靈敏的躲過薛安都的攻擊,但一頭撞出去的薛安都卻是剎不住車,眼看就要撞向場地之外的桌案。
“小心!”
看到薛安都朝着那玉石製成的棱角撞去,讓左右周圍傳來陣陣驚慌。
薛安都在這失去身體平衡的時刻也是清醒了過來,見那尖銳的棱角就要和自己迎面相撞,不由閉上眼睛。
“……”
“……”
“……”
等了好久,想象中的碰撞並沒有發生。
薛安都的身子居然被宗愨險之又險的抓住領子提了起來!
“小子,不要命了?”
宗愨罵罵咧咧的將薛安都身子扶正,身邊幾人也上前查看薛安都身上有沒有傷勢。
“我沒事……”
薛安都在經歷劫後餘生的慶幸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宗愨。
“小子,你以後要是想出人頭地,這般魯莽可不行。”
宗愨沒有對薛安都產生敵意,酒醒之後之前的那股勁也逐漸消去。
“兵不厭詐、保持冷靜、三思後行。這都是爲將者的基本素養,你要學的還有很多!”.七
薛安都低着頭,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擡起頭來小聲問道:“那我以後可以和諸位學習嗎?”
其他四人相視一笑:“自然!”
自此之後,五人經常共同進出國子監,儼然成了國子監中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在加上五人全都善於軍事,同窗學子們也送了他們一個親切的稱呼——
“五虎”。
久而久之,連在皇宮當中的劉義真都能聽到這個名號。
五虎……
槽點滿滿的稱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