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檀道濟部的士卒大都是荊州兵、丹陽兵，對於北方的嚴寒還是有些許的不適應。
即便有着棉衣取暖，但終究是沒個火氣，四肢還是冰冷的厲害。
於是便有士卒偷偷聚集在軍帳中，點燃了一堆拾取的柴火在屋內取暖。
冬天。
暖洋洋的火熱本就讓人容易犯困，更何況在軍帳內也沒什麼可以讓士卒耍的空間，只能是躺着聊天，但沒多久所有人便都沉沉的睡去。
幾寸高的火苗不安分的舔了舔旁邊的雜物，這火苗瞬間便躥成一束亮光，引燃了整隔軍帳。
“着火了！”
滾滾的濃煙和炙熱的熱浪終於是將這些士卒喚醒，嚇得他們來不及穿衣裳便四散逃開。
混亂從一個點迅速擴展到四面八方。
冬天的夜本就黑的陰沉，現在有人在軍營中喊起“着火”，讓本就敏感的士卒們立刻炸開了鍋。
中軍的檀道濟也很快被喚醒，望着營地中的火勢：“赫連勃勃打過來了？”
“不清楚。”
南面的劉義真、北面的王鎮惡都被檀道濟大營中的動靜喚醒，有些擔憂的看着東面。
“襄武城門並未打開，不是赫連勃勃！”
“應該是他那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行軍打仗，出點意外正常，不出意外才是見了鬼呢。
士卒畢竟也是人，不能用死物的標準來要求他們。
只是這個意外來的未免有些太不是時候……
幾乎是同時，劉義真和王鎮惡都做出了反應。
“全軍集合！備戰！備戰！”
赫連勃勃等了幾個月纔等來這個意外，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柳元景！你率兩千士卒向檀道濟大營前方移動，防止赫連勃勃突然發起進攻！”
“宗愨、薛安都，你二人各領五百騎兵繞去街亭，那裏是赫連勃勃逃出包圍圈的必經之地，把那裏給朕看死！”
“喏！”
南面的王鎮惡部也是派了一部分人馬支援檀道濟部，防止他們被突然衝出的胡夏大軍沖垮，同時也開始鞏固自己的防線。
“轟隆隆！”
一陣絞盤轉動的聲音，這襄武城的城門，終究還是開了！
但令劉義真、王鎮惡意外的是，打開的城門居然不是東面的！
同時也不是南面和北面。
西面！
劉義真調轉馬頭，帶領數千士卒朝着西面支援。
赫連勃勃居然會選擇從西面突圍！
這個選擇顯然有些出乎劉義真所料。
畢竟西面就算衝過去，也只能一直往西抵達金城（今蘭州），而無法回到北面的河套去。
除非……
劉義真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立即勒住戰馬，轉身大喊：“全部去支援王鎮惡！赫連勃勃的真實目的還是北面！”
從金城是回不到河套的！
想從慶州回去，赫連勃勃也會絕望的一頭撞在朱齡石的鐵壁上。
但還有一條路！
這條路便是當年劉義真從河套回到關中的路線。
先抵達宛川，之後沿着大河北上重回賀蘭山腹地，再迂迴雲中返回統萬！
但確實很適合現在的赫連勃勃！
相比於其他路線要面對宋軍的一路堵截，這條路只要衝過王鎮惡部，那幾乎便是龍入大海、放虎歸山。
這時有西面的士卒來報，說是有大量的胡夏士卒從城內衝出，請求劉義真支援。
但這都被劉義真一口回絕了。
“告訴裴方明！他撐得住也要給朕撐住，撐不住還是要給朕撐住！”
下了一道有些絕情的命令後，劉義真本部人馬立刻越過城池朝着北方支援。
“轟隆！”
又是幾聲沉悶的巨響，東面大門的城門也被打開了！
黑夜中所有人的視野都有些受限，但縱使如此，劉義真還是一眼鎖定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赫連勃勃！”
這還是劉義真第一次如此猛烈的呼喚一個人的名字，但那身影卻沒有爲劉義真做出半點停留，而是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殺去。
此刻的劉義真也顧不上安全，直接將身軀撲倒在馬背上，帶着士卒全力向赫連勃勃衝去。
亂！
整個黑夜都變的有些亂糟糟，但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其中亂竄。
王鎮惡最先注意到從城中衝出來的敵軍，之後又看到劉義真居然是捨命在背後猛追，當即也是提着大刀翻身上馬一氣呵成的衝了出去。
兩人的戰馬越來越快，眼看就要逼近前方的赫連勃勃時，對方卻突然挺了下來。
從後方追來的劉義真和王鎮惡卻沒有半點減速，一人持劍一人拿刀，在馬力的帶動下不顧一切的朝着對方砍去。
“噗呲！”
利刃入肉。
輕快的觸感並沒有讓劉義真解脫，反而是面色一變。
從後方趕來的王鎮惡也察覺到劉義真的異常，用刀身將那身影翻了過來，卻只能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龐。
“還和朕玩替身？”
剛纔的喜悅與激動頃刻間化爲烏有，劉義真面色鐵青的端詳着那和赫連勃勃相似的身影，握着劍柄的手腕逐漸顫抖起來。
“陛下……”
王鎮惡策馬湊了過來，向劉義真詢問對策。
“赫連勃勃就在等這個機會，如今局面已經徹底亂了，想要調整過來恐怕要等到天明瞭。”
劉義真、王鎮惡身爲主帥卻脫離了大軍，外加檀道濟大營起火，還有與敵軍作戰的裴方明，現在想要恢復秩序簡直比登天還難。
“等到天明，赫連勃勃估計都跑回統萬城了！”
發了一句牢騷後，劉義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赫連勃勃居然沒有選擇往西面突圍？
這不應該啊！
腦海中再三過了幾遍周圍的地形後，劉義真突然睜開眼睛。
“繼續往北！”
王鎮惡皺着眉頭，又指了指自己與劉義真，還有身後與劉義真形影不離的範道基以及不到二十人的親兵隊伍。
“就我們幾個？”
“就我們幾個！”
劉義真收劍入鞘，揚起馬鞭朝着馬臀狠狠一拍。
“赫連勃勃可不會坐以待斃，現在他既然想和朕賭一把，那朕就成全他！”
“我們幾個，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