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劉宋漢闕 >第465章 哭
    “大河帶往下游的泥沙,多是由河套帶走,所以治河必治套!”

    這個河套不是狹義上的河套平原,而是被大河圍住的“幾”字型土地,北抵陰山,西達金城,南臨關中,東對幷州。

    “以後河套再不可開墾農田,相反,在西面和東面的一些山地上,反而要退耕還林,鞏固水土。”

    劉義真的這話傳出去怕是要被噴死。

    本身土地就不夠,大家巴不得一畝地能當成兩畝種,怎麼可能會那麼“奢侈”的將良田退回去?

    但徐湛之在之前劉義真談及到整個大河,整個北方的時候,已經明悟了河套對整個北方的重要。

    知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徐湛之似乎也接受了這套說法。

    他用那明亮的眼睛盯着劉義真,詢問道:“陛下是想去保護河套?”

    “不是想,是必須。”

    劉義真沒有隱瞞這個他還從未和別人講過的國策,而是大大方方的向一個少年展示出來——

    “就算朕拼命開墾河套,能增加多少人?幾千戶?幾萬戶?還是幾十萬戶?”

    “這麼點人,和被大河滋養的整個中原百姓相比,人數太少。”

    “所以,爲什麼不減少這裏的人,多去養些牛羊呢?”

    相比於供養人所消耗的土地,供養牛、羊、馬這種牲口消耗的土地面積無疑會小很多,對土地的傷害也會小很多。

    “陶公研製出來的青儲,更是能讓那些牲畜不再逐水草而居。如此,這在河套退耕還林也不會是天方夜譚。”

    青儲,解決了牲畜的口糧。

    占城稻,則是解決了人的口糧。

    尤其是後者。

    只有大家都能喫飽肚子,你才能和大家商議什麼百年大計、千年偉業,不然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擋不住飢餓的寒冷。

    徐湛之在劉義真說完後便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

    劉義真的話爲他打開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門。

    如果說,劉義真傳授給陶淵明的知識是讓糧食從地裏長出來,現在傳授給徐湛之的,便是讓糧食如何從天上掉下里。

    任陶淵明再怎麼精耕細種,一場洪水,一場乾旱,都可能顆粒無收。

    反觀徐湛之學到的治理河套之法,卻是能將整個北方的糧食都保住的屠龍術!

    並不迂腐的少年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關鍵——

    地裏耕耘,只是小道。

    逆轉乾坤,纔是大道!

    他的眼神變的炙熱,直起腰板就喊道:“我要去河套!”

    “去什麼河套!”

    還沒來得及撲騰的翅膀被劉興第一把拽下,這位帝國長公主拿出罕見的威嚴震懾着自己的孩子:“你來學種植娘不反對,但若是去河套……哼哼!免談!”

    劉興第可不是尋常大字不識的村婦,她知道河套是什麼地方。

    那是一片被漢人丟失兩百年,異族胡人在上面滿地跑的地方!

    更不用說那裏還遊蕩着無數豺狼般的小部落,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們撲倒啃食殆盡。

    此外,河套外面還有敵對勢力的北涼和北魏……

    哪怕劉興第再怎麼大度,她也不可能把孩子丟到那片危機四伏的土地上讓他成長。

    可徐湛之正是少年最叛逆的年級,再加上……

    自己的天子舅舅這不就在旁邊嘛!

    徐湛之這會不復剛纔在田地中的木訥,十分機敏的躲到劉義真身後,抱着劉義真的大腿就開始搖晃:“舅舅,外甥也想幫舅舅分擔一些國事!你就幫幫我嘛!”

    劉義真暗中給徐湛之打了個“放心”的手勢,隨即就鼓足勇氣的正面劉興第。

    “嗚嗚~”

    “咳咳,阿姐,別這樣。”

    剛纔還一臉兇相的劉興第此刻卻哭的像個淚人。

    這讓本來鼓足了氣勢的劉義真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怯生生的上前安撫道:“阿姐,不至於,不至於……”

    劉興第的淚水已如泉涌,聲音斷斷續續道:“非是我這個做孃的溺愛孩子,實在是當年傷心事難以忘卻,現在怎麼敢把自己的孩子再送到前線呢?”

    當年傷心事。

    自然就是劉興第的原配,徐湛之的生父徐逵之戰死沙場之事。

    當年徐逵之被劉裕委以重任去攻打荊州,萬萬沒想到陰溝裏翻了船,戰死在了荊州,間接導致了劉興第這一生的悲劇……

    劉義真不知道劉裕在派遣徐逵之的時候是怎麼和劉興第說的。

    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信誓旦旦的向劉興第保證她丈夫(兒子)的安全,但最後卻只能用害怕愧疚的眼神做以迴應。

    想到這,劉義真心中的火熱涼了大半。

    徐湛之雖然優秀,但他不止是大宋的子民,劉義真的外甥,更是劉興第的兒子。

    如今河套雖然已被蕩平,但劉義真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證這塊土地就是安全的。

    要是徐湛之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別說以後見劉興第了,便是下去見到劉裕都不好交代。

    站起身來,劉義真想勸慰徐湛之一番,讓他暫時息了這個念頭。

    可誰知。

    徐湛之突然硬氣的挺起胸膛,沒有半點嬌貴之氣的和劉興第剛正面——

    “母親是要把孩兒當成珍禽異獸養在身邊一輩子嗎?”

    “……”

    “甘羅七歲拜相,終軍弱冠請纓就不說了。當今天子和河間王在年幼時便隨太祖皇帝北伐中原,這可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孩兒雖非劉氏兒,但亦有劉氏血!這大事要事別人做得?爲何孩兒就做不得?”

    劉義真聽了這話眼睛一亮,對徐湛之的欣賞之色更濃。

    “況且……”

    徐湛之終究還是提到了那個禁忌——

    “便是父親還活着,他也不希望孩兒只是個混喫等死的廢物!”

    劉興第聽到這話終於是壓抑不住情緒,哭的更加大聲:“湛之!”

    一時間徐湛之也是抱着自己母親哭了起來,劉義真深感劉興第的不易,也是紅了眼眶。

    陶淵明:“……”

    待衆人恢復了些情緒,劉義真才說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阿姐,湛之雖小,但已是身懷大志……這樣,朕先將湛之留在身邊幾年,待河套局勢穩定後,朕再放他去河套如何?”

    說完,劉義真扭頭看向徐湛之,一副你小子給朕聽話的兇狠表情。

    徐湛之害怕的點點頭,這退步的舉動被劉興第看在眼裏,也是破涕爲笑:“你這孩子,倔脾氣真是隨了你的父親?”

    “咦?外甥不都像舅舅嗎?阿姐你不覺得湛之有點像朕?”

    “車士!你找打!”

    “阿姐饒命!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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