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了一聲,隨即又垂下肩,向後一靠,乾脆半倒在軟榻之下,低低的罵了一句,“沒良心的死貓。”
“你”
她半躺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發出貓一般的滿足嘆息,完全無視他越發變黑的臉色,仍在兀自的心疼着:“我的蟹釀橙啊都蒸了一個半時辰了”
如此心心念念,惋惜不已。
“夠了”
蘇幕怒極反笑,“你這種不着調的個性還是一如往昔”
他凝視着她,目光中有雷霆之怒,冷到了極點,反而滋生出電光一般的危險灼熱。
那般露骨彷彿要將整個人都拆皮卸骨,吞噬入腹。
他伸出手,幽藍咒文彷彿有靈性一般,突入玄金光紋之中,咫尺之近,彷彿可以觸摸她的肌膚
“看來今後要好好調教”
這般露骨霸道的言詞,脣齒間的情慾意味,以及熾熱的征服心念,足以讓任何女子都花容失色,或者是,意亂神迷。
那隻手,幾乎是強硬着把她的下頜擡起,歸入掌中。
幾乎。
手掌與肌膚之間,玄金二色光氣,已被擠壓到極爲稀薄的一層,但仍隔絕在兩者之間,使之不能接觸。
“礙事”
蘇幕低喝一聲,咒文再舞之時,玄金光氣頓時發出碎裂一般的聲響,彷彿即將崩潰
他凝視着,眼前仍似睡眼迷濛的某人,那仍不見絲毫變色的神情,卻更引起他心頭怒火,讓他想起先前多少次挫敗
無數次的勢在必得,到最後,都成了鬧劇笑料,他在她手上,竟是從沒討得什麼便宜。
但這一次,已經不同了。
“放棄吧不要逼我廢了你的功體”
他微笑着,冷然而快意,幾乎是湊近她低語,“其實,就是廢了你的雙手雙腳,也能好好服侍我的春宵一度,該是何等風情”
始終微眯着的黑眸,好似因他這一句而睜開了
真的怕了
蘇幕覺得心頭大快,正在得意間,眼前竟是一亮
她居然擡起了頭,凝視着他,雙眸閃着某種不尋常的亮光
她的脣角勾起,是明燦已極的笑容,攝人魂魄
“蘇幕,其實仔細看來,你實在長得很好看”
蘇幕呆住了。
她繼續說着,不疾不徐,聲音有些糯軟甜脆,暗夜中聽來分外清晰
“如果你肯做我的男寵,好好服侍我”
“那春宵一度的風情,定然也是極好的。”
蘇幕在這一瞬,好似化爲了石像。
整個內殿的氣息,在這一刻完全凝滯了。
半晌,蘇幕的眼動了。
狂怒到極點的氣壓,頓時讓幽藍咒紋無風自動,宛如神鬼之爪,要毀去所有
“好、好”
蘇幕怒極而笑,連說了兩聲好,神念再摧之下,玄金光波間裂痕連連,喀
嚓低響不斷。
怒火燒紅了他的腦海,卻因着多年以來的熟識,他深深知道,她並不是在刻意挑釁,而是真心實意如此認爲。
藍光大漲之下,玄金二色被逼至她周身,她渾身一顫,卻很快又平靜下來。
他冷眼看去,壓下心中最隱祕的憐意,笑道:“功體逆衝的滋味如何”
不等她回答,他冷笑道:“這是最後一次善勸不要再硬撐了,你毫無勝算”
她擡眼望着他,雖然脣角發抖,有些勉強,卻仍帶着笑意,“蘇幕,你以前輸了那麼多次,每次也都是這麼說的。”
仍是這般誠實誠實到直戳人的最痛處,讓蘇幕再一次氣得眼前發黑。
竭力從腦海中抹去那些恥辱混合着鬧劇的場景,蘇幕冷笑道:“就算你資質再好又如何,今日你氣數已盡。”
“今日是你唐國石氏滅國之日,所有王室中人,天罡氣運皆是降到最低點。對於我們術者來說,能發揮三成功體,就算是不錯了。”
他冷冷看向她,眼中只剩下冥黑的殘酷,“你會落到今日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全因你身上流着石氏王族之血丹離。”
他緩緩喊出,多年來讓他痛恨,愛纏的名字。
女子之名由他脣齒間吐出,似親暱,似痛恨,幽藍篆紋瞬間熾亮整個殿堂,摧枯拉朽,將遊絲般倖存的玄金光氣化爲了齏粉。
蘇幕出手如電,手掌直伸向她的咽喉,修長卻蘊藏着恐怖力量那是志在必得的傲慢。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窗外一聲巨響,殘舊窗紗好似被什麼巨力轟碎,噹啷聲中木格碎屑紛紛落地,一道黑影直射而入
蘇幕何等目力,眼角餘光一瞥,立刻便知道這是一支黑羽長箭。
他也並不覺得意外此時唐國正逢大變,昭元帝的軍隊正如潮水一般衝入,個把箭石亂飛也不足爲奇。
不過是凡人的利器而已,對術者來說,簡直是小兒的玩具
他也懶得再多看一眼,手掌去勢不變。
下一瞬,一種無比玄妙的不祥感在心中閃現,他愕然擡眼,電光火石間只見
自身幽藍色的護身光罩,竟被這支直衝而破,撕裂成一縷縷光波,臨空而逝。
黑色羽箭宛如魔煞一般直衝面門,在他眼前急速擴大。
“啊”
一聲痛喝之下,蘇幕竟被長箭貫身而過,雄渾凌厲的餘勢之下,竟穿透整個軀體,將他釘在了牆壁之上
“怎怎有可能”
蘇幕驚怒交加,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夢中
這支箭根本不曾附着什麼術法,雖然材料精良,但也不過是支好箭而已,居然能傷到自己
不等他細想,一股無形氣流霸道無比,在他體內肆意流竄,蘇幕功體頓時受到重傷
鮮血暴噴而起,好似有無形的明黃色氣流在蘇幕周身閃繞,彷彿將渾身血肉都一塊塊的凌遲,他痛得渾身顫抖,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忍住非人的疼痛,雙目凝光,細看自己傷勢,心中已是雪亮
“龍氣”
注:蟹釀橙是宋人山家清供中的一道菜,也收入宋朝宮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