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久到讓他以爲昭元帝不會再開口,一道冷然聲音打破了死寂
“清韻齋”
昭元帝緩緩說出這三個字,一字一吐,聲似冰雪,眉間怒焰已化爲犀利冷笑。
“清韻齋,是絕對不會幫助朕的。”
他斷然說道,語氣中含着冷然輕蔑,“朕,也不需要他們任何的援手。”
薛汶小心翼翼的偷眼看他,鼓足了全身的勇氣,輕聲囁嚅道:“萬歲您跟他們有仇怨嗎。”
“仇怨”
昭元帝搖了搖頭,緩緩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一道紫衣身影,撐着墨染繪傘決然而去的情景
“君與我,自此陌路”
這短短一句,伴隨着莫愁湖邊的風雪呼嘯,牢牢烙印在他腦海裏,六年來,不曾或忘。
自此陌路嗎
羽織。
他睜開了眼,冰冷的指尖,握住腰間的佩劍,深深的握住,幾乎要在劍柄上捏出五個指痕來
“朕走的這條路,與清韻齋所期望的截然不同。”
他的手指終於緩緩鬆開,玄鐵鑄就的劍柄,被擦拭得光可鑑人,他凝視着它,靜靜映出自己的雙眼
“所以,道不同,不相爲謀。”
最後一句,乃是平靜的低語,好似火星閃了一下,隨即化爲了死灰。
寢殿於是再無聲響,惟獨窗外的風聲呼嘯,連高臺上的燈燭,都因暗息而飄搖不定。
薛汶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感覺到氣氛的詭譎,他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看皇帝的樣子,斷不能在他耳邊提起“清韻齋”三字了,那麼,最近關於它的一些傳言,就先別在他面前提起吧
一切,等拜會無翳公子這位高人之後再說。
二天後
日近中午,直到室外傳來叫喊嬉笑聲,丹離這才舒服的呻吟一聲,懶洋洋的從溫暖被臥中伸出一隻手,摸索着自己的衣飾。
沒摸到輕軟的衣料,倒是捋了一手毛,隨之而起的,是麻將哀怨的叫痛聲:
“喵”
“麻將你太肥了啊,都壓到我枕頭上了。”
丹離一邊起身,一邊含糊埋怨道。
麻將憤怒的弓起背,好似要打架的模樣。
“你又欺負你家麻將了啊”
隔了房門,一道略微低沉,卻別具華麗韻味的嗓音調侃道。
“姬姐姐早啊”
丹離巧笑嫣然,雙眸彎成了月牙,笑得簡直看不見眼珠。
“哼,這招你用太多次,對本宮來說沒用了。”
姬美人隔了門扉,冷笑着拿捏着腔調,居然把“本宮”這種禁詞主動拿出來噁心人了。
懂得以毒攻毒口才有進步,真是不錯
丹離心中誇獎了一句,跟衣裙糾結了一陣,終於堪堪把自己收
拾得能見人,她也不管衣服繫帶上下牽錯,更不擦什麼脂粉香蜜,至於髮髻她乾脆連麻花辮都懶得弄,隨便找根絹帶往身後一束,就打着呵欠開了門。
才一開門,驀然便覺有一物飛來,她險險把頭一低,只覺得一道銀光擦着頭皮就過去了,定睛一看,一把雪亮斜刀直直插入門板,仍在嗡嗡作響。
她惡狠狠欲拔斜刀,卻發覺深陷門板,根本拔不出來,狼狽的用力繼續拔着,卻聽到不遠處姬悠的嘲笑聲,“喲,丹離妹子你是不是才起牀沒喫飯,所以沒力氣啊”
丹離大怒,正要反脣相譏,卻發覺自己的衣角被人輕扯,轉過頭,卻見小森一張怯怯的臉,眼淚含在眼眶裏,十足一副小可憐受氣包模樣,“石才人,您能不能把我的刀還我”
丹離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發火,卻還是忍下來了,“剛纔是你對我扔的飛刀”
小森被她這一嚇,頓時眼眶就紅了,襯着他那張圓嘟嘟的臉,好似一隻紅眼睛兔子,可愛卻又可憐,“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都嚇掉我半條命了,你要是故意,我想留個全屍只怕都難”
丹離恨恨的咕噥,小森包子臉一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誰又招惹我家小森了”
梅選侍不愧是德寧宮第一女暴君,人還未到,怒喝聲已是氣勢十足,姬悠閃了個“有你好看”的眼神給丹離,落井下石的答了一句,“正是你家丹離妹子。”
話剛出口,他頭上便捱了一扇,啪的一聲打得頗重,姬悠捂着頭跳起來,大叫道:“你發什麼瘋”
梅選侍冷笑着站在他跟前,鳳眸一瞪之下,又是一扇柄敲了下去,“我叫你後園去捕幾隻黃雀來作菜,你居然又來招惹小森你明知他受了刺激就會化身瘋狂刀者,砍起人來六親不認”
姬悠摸了摸鼻子,很是無辜道:“我的劍法華麗無雙,高雅足可入畫,怎麼能用來捕殺黃雀,這也太玷污我的氣度了。”
“於是你就刺激小森,讓他去砍殺黃雀”
梅選侍咬牙切齒的逼近,麗顏上一片猙獰,姬悠見勢不好,運起十足輕功溜之大吉,讓她手中的扇子敲了個空。
姬悠身影如風,長袖翩然,傾世容顏在日光照拂下,宛如仙子臨空
“今日晴暖,正該沐浴以滌身心老董,幫我準備浴池吧”
最後一字飄來,他人已遁入自家東院,看樣子整個下午都會浸泡在浴池裏,不洗三四個時辰不會出來了。
“混帳東西,有本事今天別喫晚飯”
梅選侍柳眉一豎,恨恨怒罵道。
丹離在旁聽得分明,眨了眨眼,終於開口問道:“捕黃雀做菜”
“是啊,我們德寧宮是比冷宮還要偏僻、不受人待見之地,宮裏人雖然會送飯來,但那菜也太清淡了,偶有葷腥也很不新鮮,所以我們隔幾日就要自己想法打打牙祭。”
梅選侍說得雲淡風輕,絲毫不見被人欺凌的苦楚淒涼,她望着天上黃雀,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這羣鳥都被我們打得狡猾了,飛得那麼高很難打下來。”
丹離眼珠一轉,不由的笑了,“黃雀那麼瘦,根本沒幾兩肉,要喫就喫點鮮美又豐腴的。”
她回頭看向麻將,“是吧麻將,我記得我先前還答應你全魚宴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