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六十二章 合縱連橫
    許遜的大好頭顱滾落在地,雙眼圓睜,無神地望着天空,名副其實的死不瞑目。

    他兩鬢的白髮沾滿了血水與爛泥,污濁不堪,再不復靈感宗師的風采。

    劉屠狗一屁股坐在許遜的無頭屍身上,低頭看着腳邊的人頭,只感覺自己頭痛欲裂,真想也給一刀割下來才痛快些。

    四周數丈開外,仍有三十餘雲騎衛勁卒倖存,張鳶已被部下扶起,靠着一柄長刀支撐住身體。

    衆人望着坐在牆體廢墟中的那個身影,鐵青色罡衣已在分出生死的一瞬間崩解,重新顯露出來的月白麻衣纖塵不染,與遍地的瓦礫格格不入。

    麻衣少年眉心淌血,在臉上畫出一道鮮豔的血痕。他雙目閉合,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決之事。

    場中靜默了了片刻,劉屠狗突然咧嘴笑道:“張旗總好手段,不動神色就將我和沈大公子帶進了這個必死的殺局。”

    他將屠滅冰涼的刀身貼在面頰上,輕輕幾次摩擦之後,臉上血痕就神奇地消失無蹤,只是雙眼依舊沒有睜開。

    “你年紀輕輕就能殺得了許遜,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只不過還是有些嫩了。要你死的不是我,是沈約”

    張鳶邊回答邊悄悄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雲騎衛殘存軍卒見了,紛紛將手探入腰間布囊。

    “哦怎麼說”劉屠狗閉目問道。

    “沈約從一開始就已經講明,引我們來此就是爲了把水攪渾,而南天竹與許遜的行動到底是意料之外的橫生枝節,還是根本就在原本的計劃之內,全都是沈約的一面之詞。原本我也沒多想”

    張鳶看了看部下手中已經再次上好弦的獵弩,笑道:“可如今看來,恐怕沈約跟我們所有人都不是一條心,所以他要挑動各方相鬥好坐收漁翁之利。咱們不死完,以他的身手根本就帶不走至寶。不論他是否已經猜到許遜軍部職方司大諜子的身份,你的出現都足以讓他臨時起意,用出挑撥離間、驅虎吞狼之類的毒計,只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他沒猜到許遜動起手來這麼果斷,讓他也措手不及”

    劉屠狗也笑了起來,他記起了沈約要他提防許遜的事,果然如張鳶所說,沈約看似是在以客卿的身份提醒劉屠狗這個副使,其實分明是要挑起詔獄的內鬥,乃至挑起詔獄與軍方的爭鬥。

    至於從半路上加入進來的劉屠狗到底是不是詔獄的暗子,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靈感境的宗師已經足以左右至寶的最後歸屬。

    張鳶再次掌控了局面,又恢復了之前的兇狠沉着,回答道:“可惜你這個年紀輕輕的宗師要死在此時此地”

    劉屠狗猛地一個翻身,將許遜的屍體擋在身前,雖然肯定擋不住破甲箭,總歸是聊勝於無。

    然而意料之中的箭陣卻並沒有降臨。

    二爺沉默片刻,突然拋開手中的屍體,笑道:“用陳老頭的話說,巍巍大周,英傑何其多也”

    張鳶雙目中滿是戾氣,聲調卻仍然平穩,應道:“許遜死了,沈約一個殘廢玩不出太多花樣,南天竹至今沒有現身且不論,無論你我哪個單獨對上高子玉和那個狄人,只怕都要下場淒涼。爲今之計,我願意暫且放下兩方的仇恨,大家攜手合作,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劉屠狗嘿嘿一笑,道:“如今我的小命都在張

    旗總手上,哪敢說個不字只是你說的是暫且放下,這價碼未免太低。”

    張鳶冷笑道:“同袍血仇不可不報,只是張鳶軍令在身,絕不敢片刻稍忘。”

    劉屠狗站起身來,笑道:“好”

    他倏然睜眼,看向張鳶身後,張鳶亦跟着回頭。

    那裏空無一人,沈約早已不見影蹤,斷腿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直指數十丈外的那座樓閣。

    月光下,七層樓閣的頂層已被掀飛,大門也是破碎,內裏如同一個幽深難測的洞口,靜謐得讓人心底裏發寒。

    仍是那條位於地底的青石長廊,高子玉已能行走無礙,但臉上仍帶着虛弱的蒼白。

    他身形微滯,突然嘆息了一聲,道:“師兄,許遜死了”

    賀蘭長春腳步不停,聞言點點頭,嗓音低沉嘶啞道:“如果我靈覺無差,許遜當真是死了,靈感纔出、眨眼幻滅,實在可怖我與他短暫交手,自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拿不下他。除了他的靈感氣象和另一道陌生劍氣,我並沒感覺到其他高手的氣息。”

    “竟連氣象也動用了果然我的根基不穩,現下又賊去樓空靈氣全無,竟沒有感應到。”

    高子玉臉上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隨即又釋然道:“之前以爲來的是許遜的援兵,恐怕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軍陣威力不可小覷,又有宗師居中主持,突然暴起發難的話,倒也並非不可能。”

    賀蘭長春顯然深有同感,點頭道:“所以師兄勸你不要把眼光只侷限在江湖上,師父那樣以一敵萬的神通大宗師又如何了,還不是顧忌重重,要看大周朝廷和草原王帳的臉色否則他也不會想方設法送你進詔獄了。”

    高子玉可沒膽子在背後議論自家恩師,尷尬道:“今天之後,詔獄我是回不去了,倒也正合我意,那虛無縹緲的天人境界纔是我心之所向。”

    賀蘭長春嗤笑道:“原來你也知道是虛無縹緲。”

    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道:“你偷聽了這麼久,自己也該現身說兩句了吧十丈開外都能聞見你那一身血腥味兒。”

    沈約步履蹣跚地出現在二人身後不遠處的拐角,手裏拄着一根深紅色塗漆的木棍,分明是從某個立式花架上拆下來的。

    他的右腿齊膝而斷,斷口處用布作了簡單包紮,已經被鮮血浸透。

    高子玉訝然道:“沈客卿這般狼狽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你竟然能活下來。”

    沈約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用再打機鋒,許遜是軍部的人,多半是職方司裏出來的厲害人物,外面還有數十雲騎衛勁卒,那個半道加入的麻衣少年自稱詔獄副使,如今只怕已經死了。”

    他說的全是實情,卻唯獨沒有提及破甲弩箭半句。

    高子玉聞言笑道:“當真有趣,正使、副使全是細作,怪不得要在囚犯裏再藏個副使,這詔獄何時已經被人滲透成篩子了”

    賀蘭長春則盯着沈約:“你想求我們庇護你”

    沈約搖了搖頭,答道:“不是庇護,而是合作”

    “憑什麼”

    “就憑我和南天竹知曉此地虛實,就憑我們是敖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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