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一匹似乎喫撐了的白馬。
阿嵬見到劉屠狗,一雙大眼睛裏發出喜悅的光芒,本想張口嘶鳴一聲,卻被一個飽嗝給噎了回去。
它有些懊惱,兩個大鼻孔向外噴出兩道熾熱的白氣,長達半丈,彷彿傳說中吞吐雲霞的神龍
劉屠狗詫異道:“還有沒有天理了,這好喫懶做的夯貨竟然築基大成了”
他習慣性地摸了摸阿嵬的脖頸,發現阿嵬竟是一腦脖子的汗,彷佛是剛剛纔進行了劇烈的奔跑。
“汗血”慕容春曉盯着二爺的手掌,聲音裏有些驚奇。
劉屠狗低頭一看,見手掌上的汗珠兒竟然是血紅色的,也吃了一驚。
他趕忙將手掌湊到鼻尖聞了聞,確定不是血,驚訝道:“書上說滕州西河郡盛產軍馬,其中最優良者稱作西河龍駒,汗液就是紅色的,這夯貨竟也是龍種可從前分明不是啊,慕容家到底是拿啥草料喂的。”
慕容春曉冷哼一聲,道:“憊懶成性且不提,見了母馬就上去又踢又咬,除了能喫還真沒什麼用處了。”
她瞪了阿嵬一眼,臉上泛起狐疑,潔白修長的手掌向上攤開,問道:“那頁紙呢藏哪兒了,總不會也讓你給吃了吧”
阿嵬露出一個心虛的表情,慢慢後退幾步,緊接着又打了個大大的飽嗝,
“真吃了怪不得”慕容春曉瞪大了好看的丹鳳眼眸。
劉屠狗聞言拔刀,說道:“現在開膛還來得及不”
阿嵬撒開蹄子就跑,來不及也不敢轉身,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兩人中間的空隙穿過,直衝向那座月季花樹拱門。
它在逃命途中仍舊死性不改,在路過那樹罕見而名貴的綠色月季時,忍不住順勢張嘴咬下了一朵。
花莖上有刺,扎得他呲牙咧嘴。
劉屠狗咧嘴一笑,輕聲道:“呦,果真是成妖了,膽子肥了許多。”
說這話時,一股無形的煞氣從二爺身上散發出來,鋪天蓋地,看上去比阿嵬更像妖魔。
幾乎同時,阿嵬四蹄一軟,打了個趔趄,差點兒跪倒在地。
它喘了口粗氣,再不敢向前一步,老老實實站住。
眼看無法逃出二爺的魔掌,白馬小妖阿嵬嘴上卻不肯閒着,仰頭又肯下一朵枝頭粉花。
慕容春曉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屏住氣息後退一步,擡手摘下了頭頂髮簪上的一支玉簪。
劉屠狗斜睨了慕容女魔頭一眼,心中滋味難明。
“只顧着看阿嵬,還沒恭喜慕容姑娘邁步中境,可以馭劍殺人了。看南天竹這悽慘模樣,用的可是你掌中這支出水蓮麼”
慕容春曉摩挲着掌中玉簪,這支玉簪玉色圓潤、玲瓏剔透,內裏泛着淺淺的紅暈。
她神情坦然地看着劉屠狗,道:“這是我第一次出手佈局,手中幾乎沒有可
用的棋子,收官更是勉強,而恰好順路的二哥你,本來只是我心血來潮的一招閒棋,現在看來,卻成了誰都沒有料到的殺手鐗。”
慕容春曉轉過頭,不去看二爺冷冽剛強的臉,輕描淡寫道:“慕容家要保下陳別駕,詔獄自然在打點之列,我也只是在魏大面前提起過你,並沒指使他做什麼。你的境界很怪,靈感之下沒幾個人能看透。最重要的是,從公西小白的事情可以看出,你重義守諾,只要答應保護陳別駕,就肯定不會分心去爭什麼至寶,也就不會遇上太大的兇險。”
她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身負戍邊重任的雲騎衛也不是我攔下的,內情如何,還要問過陰山玄宗的賀蘭師兄。靈山慕容春曉奉姚祖師之命拜謁陰山,不知晁山主可在家麼”
劉屠狗霍然轉身擡頭,看向花樹後那間堂屋的屋頂。
賀蘭長春與高子玉現出身形,灰頭土臉,顯得有些狼狽。
陰山玄宗的掌門大弟子臉色難看,雙眼綻放寒芒,透出一股懾人的殺意:“靈山你叫我師兄,我卻不認得你這個師妹小姑娘當真好算計呀,分明什麼都沒做,可若不是這位兄弟殺掉了許遜,只怕眼下我師兄弟二人已經跟軍方拼得兩敗俱傷了。”
高子玉則苦笑一聲,嘆息道:“是我先要剪除了劉兄弟這個來歷不明的練氣境高手,現在看來反而是弄巧成拙了。這倒還罷了,許遜勾搭軍方也不算什麼,萬沒想到那沈約和南天竹竟然是敖莽的人,身手雖不如何高明,心智卻是超絕,竟將各方的謀劃盡數打亂。”
劉屠狗聽得明白,心中邪火卻越燒越旺,咧嘴笑道:“那名百騎長想來是死了,可他有一句話說的好,鬼蜮伎倆,不可見天日。”
他走到阿嵬身邊,飛身躍上馬背,舉刀一一點指三人,擲地有聲道:“劉屠狗命賤如草,卻有一顆真心你們高高在上,內裏卻早就爛了”
“慕容小娘兒,不論你是有心還是無意,魯絕哀算一次,裴洞庭算一次,劉屠狗能入靈感,要承你的情。今天保下陳洪玉,算是償還一次,日後若是有事,可去朔方傳信給我,二爺絕不推辭。”
說完,他又看向坐在牆角始終一言不發的陳洪玉,道:“老陳,我受人之託護你一路周全,不如還是跟我一起上路”
陳洪玉聞言起身,先是向着劉屠狗長揖到地,隨後起身指了指南天竹的屍體,道:“他只是敖莽的一條狗,尚且不屑殺我,老朽此去,並無危險,就不耽誤少俠行程了。”
當真是敖莽的人劉屠狗微微喫驚,卻並不願多想這些真假難辨的破事兒。
他揮起刀背,在有些不安分的阿嵬的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騎着它穿過花樹拱門和堂屋,向裏面的院落行去。
賀蘭長春目光閃動、暗自戒備,劉屠狗和慕容春曉在事實上形成了對他師兄弟二人的包夾之勢,可不知爲什麼,他並沒有更多的舉動。
“你去做什麼”慕容春曉幽幽地問道。
“去給一條好漢收屍,他只是個百騎長,他不是好人,但他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