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一章 持刀劍州
    此一卷名爲黑鴉,三千黑鴉夜帶刀,其中幾人衣紫袍

    大周北疆,自拱衛中州的北定府而北,黒狄所居大草原之南,有劍、幽、薊、青四座雄壯邊州,城堅兵利,雄視北邊數千年。

    劉屠狗自西安府北上,越過北定府一小片轄境,直入劍州。按照大周曆法,此時已是初春時節,只是劍州處於北地,風吹到人臉上時依舊凜冽如針。

    劍州之西爲大周西北軍州之一的幷州,東面是同爲北地軍州的幽州,二爺要去的朔方,就在幽州的最北端。

    劍州地盤不大,位置卻極重要,蓋因它的北面同時與白戎、黒狄接壤,極容易被戰亂波及,乃是兵家必爭之地。

    駐紮劍州的大周軍隊常常自顧不暇,逼迫得州中豪強只能抱團自保,是以州中堡寨林立、綠林勢力極盛,天子權威雖重,朝廷政令亦不能全然暢通無阻。

    這一日,劍州城南門外人頭攢動。

    城牆上貼了一張巨大榜文,鐵鉤銀劃、筆力虯勁。

    榜文下,十名着火紅戰袍的邊軍士卒一字排開,按刀而立,目不斜視。

    十人前方,並肩站着一名邊軍什長與一名軍中書吏。

    邊軍什長亦稱甲士,多爲築基境的披甲人,職同九品。

    那名書吏穿着七品以上文官纔可穿的綠袍,袍外罩輕甲,當是一名兵馬從事,單論軍中品級尚在什長之上。

    他看着聚集在面前的百姓,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朱衣執事軍機、加禁軍大將軍、拜六師大夫,總理劍、幽、薊、青四州平狄事,曹公鈞令”

    說到此處,這位兵馬從事停頓了一下,向北拱手以示恭敬,然後纔開始大聲宣讀榜文。

    “黒狄寇邊,已非一日,天子憐貧憫愚,未加撻伐,而賊愈猖獗,殺掠成性,動盪北邊。今雷霆天降、王師雲集、誅除兇頑、掃蕩妖氛,此誠天下豪傑伸展之機也。憲之愚魯,奉承天恩而出統六師,夙興夜寐,猶恐不及。特表奏天子,蒙恩允准,即日大集義兵、廣納英才、充實幕府、佐助兵戈。拳拳之心,天地可鑑功成之日,天子何吝封侯之賞”

    字字鏗鏘,不知引得多少北地男兒心潮澎湃。

    劉屠狗站在人羣中,伸手捅了捅身邊一個滿臉通紅的讀書人模樣的青年,問道:“這是要招兵吧你激動個屁啊”

    那名讀書人立刻對二爺怒目而視,揮袖擋開劉屠狗的手,斥道:“你懂什麼豈不聞寧爲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二爺很乾脆地搖搖頭,咧嘴笑道:“你做不來百夫長。”

    他想起了分別多日的張鳶,卻是不知那位城府深沉又不失本色的百騎長現下如何了。

    讀書人臉上慍色更濃,只是他瞥見了劉屠狗腰間掛着的雪亮刀鋒後,明智地沒有跟二爺死磕到底。

    他輕輕冷哼一聲,鄙夷道:“聽你這口音,顯見得不是本州人士,但也該聽過劍州士子好劍任俠的名頭,在下不才,即便做不來百夫長,做一馬前卒還是勝任的。”

    劉屠狗不禁興致大起,衝這名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一拱手,誇讚道:“兄臺豪氣,小弟早就聽說劍州武風極盛,人人都會兩手劍術,這才能以區區一州之地抵擋住白戎

    黒狄的輪番侵擾。兄臺和能否跟小弟說說這劍州都有哪些劍術名家”

    讀書人臉聞言慍色稍霽,面露自豪之色,如數家珍道:“這你還真問對人了,要說劍術名家,最具盛名的自然是本州牧守陸東隅陸公和總兵駱春亭駱公二位大人,陸氏、駱氏均是本州書劍傳家的大名豪族,族中子弟充斥各郡衙門和郡軍,高手極多。在下不才,便是陸氏旁枝。”

    這位陸氏子弟頗以自己的姓氏自豪,忍不住炫耀了一句,果然眼前這個外鄉人臉上露出了仰慕的神色,他矜持地微微一笑,又接着道:“至於劍州綠林,在江湖中更是被稱作劍林,山頭林立,千峯競秀,一時半刻也說不完,我只提一家,總領北四州綠林的盟主公孫龍,就是起於劍州。只是曹憲之曹公這篇雄文怕是貼錯地方了,劍林向來排外,加入郡軍或許還有可能,肯入朝廷邊軍的恐怕寥寥無幾。”

    劉屠狗點點頭,連連向陸姓讀書人致謝,心中卻有些不以爲然。

    陸、駱兩家的頭面人物這名字都是文縐縐的,毫無北地男兒的豪闊,綠林中人也是固步自封,當真一點兒也不大氣,也難怪所謂“劍林”的名氣遠遠比不上南方的西湖劍宮了。倒是那不肯坐困一州的公孫龍有些意思。

    陸姓讀書人談興漸濃,指了指城牆上的榜文,品頭論足道:“曹公動手倒是夠快,人還在中州,招賢榜文已是先一步到了。據說西北邊兒的白戎同樣大舉興兵,總理騰、甘、涼、並四州平戎事的那位軍機至今也沒什麼動靜,反倒是甘州的公西氏已經與白戎打起來了。”

    劍州緊鄰幷州,關於西北的消息自然靈通,劉屠狗一路上有所耳聞,卻不知詳情,忙問道:“兄臺可知甘州戰況如何”

    陸姓讀書人只是個旁枝,哪裏知道其中究竟,自然不願多談,敷衍道:“兵危戰兇,傳言也是真假難辨”

    此時,那名兵馬從事剛好將榜文唸完,坐到了一旁的書案後,等着登記應徵之人,陸姓讀書人也就順勢閉口不言。

    簇擁在城牆下觀榜的人雖多,一時竟然無人上前。

    劉屠狗略略猶豫,放棄了在劍州從軍的念頭,仍是決定趕去幽州朔方城。

    這倒不是他死腦筋不知道臨機應變,也不是他對詔獄魏大許下的好處有什麼念想,而是張鳶所屬雲騎衛的駐地就在劍州最北的狼胥城,從劍州參軍必然要直面雲騎校尉甚至狼胥將軍的怒火,人在屋檐下,總歸是要低頭的,這讓二爺的念頭如何通達

    是以,那支正式名稱叫做先登衛、只要進入就可將前債一筆勾銷的險惡所在仍是劉屠狗的首選。至於其中的兇險生死,劉屠狗並不在乎。

    幽州自然也有曹憲之的徵兵榜文,似乎未必一定要去先登衛。但只要稍有見識的人就該明白,從民間徵召的散兵遊勇可謂龍蛇混雜,怎麼可能真的搖身一變就與遴選極其嚴格的朝廷禁軍比肩既然到哪裏都是一樣,當然要選個更“好”的出身。

    至於多由本州子弟組成的地方郡軍,二爺壓根就沒考慮。

    只是二爺犯下的事兒大多不足爲外人道,幫助公西小白與殺了宗師許遜這兩件是絕對不能承認的,與裴洞庭一戰目擊者極少,也不會有人到處宣揚,註定只會在極小的範圍內流傳。詔獄魏大能知曉還是慕容春曉透露給他的,其他諸如在天水殺了幾個馬匪的戰績,哪裏能鎮得住那裏邊兒的凶神惡煞

    劉屠狗摩挲着腰間屠滅刀,看了一眼陸姓讀書人,心道:“似乎入朔方之前還應該再做下幾件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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