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六十三章 白馬妖吞雲吐霧
    不提貓在遠處看戲的第四旗衆人,萬人窟中,一個宏大的聲音響徹天地,卻又像是從在場每個人心頭響起。

    “謹以王者碧血、英魂忠骨,上仰蒼天,奉爲犧牲賀蘭長春與天盟誓,此生秉承興衰之道,不求超脫”

    貪狼張開巨嘴當空一咬,咔嚓一聲,竟將那道惡風黑浪咬掉一截,長舌一捲,硬生生吞嚥入腹。

    “謹以龍脈爲權杖、陰山爲根基,下依厚土,高鑄靈壇賀蘭長春與地盟誓,此生禮敬榮枯之理,不求長生”

    貪狼探爪一撈,又抓斷一截惡風黑浪,絲毫不忌口地塞進喉嚨,連嚼都懶得嚼一下。

    “天人之際,大道是根,心中大願,加諸衆生賀蘭長春與衆生盟誓,此生肩負狄人榮辱,狄族昌則我昌,狄族亡則我亡雖萬鬼加身,此志不渝,殞身不恤”

    糾糾貪狼縱身一躍,爪牙並用,狠狠撲向空中尚存十之五六的惡風黑浪。

    那惡風黑浪迭遭削割,宛如受了傷的野獸,邊發出憤怒恐懼的呼嘯邊向高空逃遁。

    可惜貪狼的速度要更快一籌,幾個呼吸便追上,張開血盆大口向着惡風攔腰咬去。

    如此奇景,古今罕見,一萬多人俱是目眩神馳。

    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南方數裏外突然傳來一聲馬嘶,如龍嘯於野,天地合鳴。

    馬鳴聲中,惡風劇烈一顫,竟是沒等被貪狼咬到,已經自動斷成一長一短兩截,短的一截向下墜去,正好堵上了貪狼的巨嘴。

    長的一截則化作一道黑虹,如飛鳥投林一般向着南方掠去。

    萬人窟內傳出賀蘭長春憤怒的吼聲:“何人搶我道果”

    那道黑虹的速度迅捷無比,與之前被貪狼肆意宰割時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徑直落向一座不起眼的小山頭。

    小山頭上猛地立起一匹白馬,額頭印着半朵紅豔豔的血海棠,那顏色新鮮得簡直要滴出血來。

    它咧開大嘴一吸,一口便將約有原本黑風惡浪三成上下的黑虹吞進了肚。

    遠遠地看到這一幕,一萬餘狄人驀然失聲,他們原本就已被眼前奇景驚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此刻更加不知所措。

    伯顏也禁不住愣了一瞬,一羣理都懶得理的螻蟻竟然橫插一槓子,壞了薩滿教的千年大計

    他瘋了一般連飛帶蹦衝向萬人窟,邊衝還邊喊道:“老東冉,一定要殺了他們忽朮赤率軍保護王上,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劉屠狗瞠目結舌,半晌纔拿手指着一臉陶醉之色的阿嵬,惱怒道:“這天下事,壞就壞在你這張嘴上”

    他罵完就翻上馬背,擡手一招:“風緊,扯呼”

    一百黑鴉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爬上馬背,跟隨二爺沿着來路向南瘋狂逃竄。

    他們身後幾裏外幾乎同時響起了隆隆蹄聲,漫山遍野都是奉了賀蘭長春嚴令、誓死追殺的三千精騎,爲首者還是一名一看就彪悍絕倫的宗師大將。

    第四旗的士卒們忙裏偷閒回望一眼,個個臉色發苦。

    才經歷一場大戰不久的黑鴉們心知肚明,真要硬拼,旗總大人或許有機會逃

    出生天,其他人則註定難逃一死。

    劉屠狗簡直要氣瘋了,這夯貨的一張嘴真是能惹事,萬人窟上空那道惡風黑浪別人不認得,他心裏可是清清楚楚。

    那與靈應侯府中被鎮壓在神君祠碑之下的黑氣根本就是如出一轍

    靈應侯府中的黑氣缺乏靈性,大概是半朵血海棠的緣故,而那半朵血海棠連同一樣脫不了干係的無心紙,此刻盡在阿嵬的肚子裏

    否則單憑這夯貨,怎麼可能發出方纔那般響徹數裏的馬嘶龍吟,竟連那道充滿靈性的黑虹都能了來

    現在好了,一下子就搶去人家三成道果,如此仇恨當真要比殺父奪妻更甚了。

    若不是賀蘭長春未竟全功,需要那一萬心腹精銳護法,此刻銜尾追殺的,恐怕就不止這麼點兒人馬了。

    至於那個能飛天作法的大巫師,可真是想想都讓人肝顫兒。幸好作法引動氣脈讓那名大巫修爲大損,又急着進洞查看賀蘭長春的狀況,否則第四旗連跑都不用跑了,自己抹脖子還痛快些。

    那一男一女兩個殺千刀的劍士早就不見蹤影,原本還指望着硬拉上他們墊背呢。

    劉屠狗搖搖頭,從腦海中驅散這個無稽的念頭,停下來背水一戰不是不行,可辛辛苦苦攢下的這點兒家當就全要打水漂了,賠本兒的買賣二爺是不做的。

    他朝身後部下大喊一聲:“一個二個都機靈着點兒,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只要過了那道月亮門,咱們就能據險而守。青衣小娘兒都能辦到的事兒,咱一百多大老爺們兒怕個啥”

    緊跟在二爺身側的楊雄戟聞言撇了撇嘴,心道人家那可是一劍下去能放翻七八百人的主兒,二哥你可未必是對手哇。

    他倒是十分明智,只是腹誹,沒敢說出來討打。

    暮春時節,人跡罕至的陰山裏草木繁盛,不是可以把人都埋了的草甸,便是遮天蔽日進去就再難找到出路的千年老林。

    虧得有識途的白馬帶領,否則別說甩脫追兵了,這一百號人可未見得能活着出去。

    不得不說,這夯貨既是害得黑鴉們倉皇逃命的罪魁禍首,也會是帶着第四旗脫離險境的最大功臣。

    尤其在吞了那道黑虹之後,再次入山的白馬像是進了自家後院,簡直如魚得水。

    它跑了片刻便開始自行其是,在劉屠狗的默許下帶着第四旗七拐八拐、繞來繞去,走出一條極爲詭異曲折的路線,明明許多回眼看就要窮途末路,偏偏總能峯迴路轉。

    後面那些紅了眼的生狄始終拼命追趕,開始還能死死咬住第四旗的尾巴,可時間一長這距離就越拉越大,這時候已經看不見蹤影,該是被甩在某個山坳坳裏轉圈兒呢吧。

    白馬阿嵬溜溜達達地小步跑着,不忘快活地嘶鳴一聲,左右顧盼,好不得意。

    它口鼻中發出吭哧吭哧的古怪聲響,像是在發笑,突然冷不忙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竟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絲帶般的黑氣,隨風飄蕩着將一人一馬環繞起來,鮮活靈動,宛如活物。

    阿嵬瞪大眼睛,顯然是吃了一驚,連忙使勁兒一吸,又將兩道黑氣吸回,臉上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

    劉屠狗拍了拍白馬的脖頸,笑道:“越發成了氣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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