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八章 攔截
    羊泉子化作一道幽綠色的流光向山下飛縱而去,雖然仍需要偶爾借力,瞧上去卻已與真正的騰雲駕霧相差不大,是以即便是在逃竄,聲勢卻極恢宏,帶着積年老魔的赫赫兇威。

    他的臉色平靜,竟不見一絲羞惱,雖有些狼狽,卻稱得上果決,期間沒有回頭看過一眼,甚至沒有留下半句日後尋仇之類的狠話。

    當他堪堪飛過山腰,便聽下方山林中有人大聲下令:“射”

    這發令人的年紀應該不大,嗓音稍顯稚嫩,卻是斬釘截鐵,透着一股決絕剛烈。

    崩

    山腰密林中驀地響起連綿不絕的弓弦聲,近百道迅疾如電的黑影自枝椏間升騰而起、呼嘯如崩。

    箭桿通體漆黑,唯有箭頭上帶着一抹幽冷的寒光,近百箭矢射斷了大片樹枝,枝葉被巨力裹挾着衝上天空,四處胡亂飄落。

    “神臂弩”

    羊泉子眸光一凝,他自然早就發現了這些埋伏在下山路上的邊軍士卒,但其中並無靈感以上境界的高手,是以並未放在心上。

    沒成想這數百伏兵裏竟有如此多的精銳,可以使用神臂弩這種對臂力乃至修爲都要求極高的利器。

    更別提神臂弩除去殺傷力巨大,還製作不易、造價極高,朝廷對其的控制始終極嚴,竟破天荒給這數百人的小部邊軍配備瞭如此之多,用一句奢侈已然不足形容,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首領已然不凡,士卒更是裝備精良的銳士,難不成是某個善射的封號衛,抑或是某位活膩了的武侯親王不惜重金打造的親軍部曲可這等精銳又怎會來這窮鄉僻壤尋自家的晦氣,當真是喫飽了撐的不成”

    近百箭矢眨眼便攢往一處,密密麻麻兜向羊泉子的身影。

    他壓下心中疑惑,周身綠焰下撲,同時毫不猶豫地反手一掌,隔空遙遙劈向那名發令之人。

    綠焰蓬地一聲被這一掌擊出一個掌指鮮明的大手印,兇猛覆壓而下。

    羊泉子本人則衝勢稍稍放緩,身軀因着這一掌之力向上攀升,竄向更高的空中。

    他俯首下顧,只一眼便已看清,那發令之人是個瘦弱少年,看眉眼相貌當是南方人,氣質卻是由北地風沙打磨而成,穿着與其他士卒無異,均是黑袍黑甲,此刻正立於星月光輝之下,背靠一顆一人粗的古木,單手持大弩,另一隻手按住箭囊,身前地上還插着一柄狹長鋼刀,刀刃上泛着幽幽冷光。

    他附近其餘士卒的年歲長相雖各異,裝備卻是一樣,身上氣質縱然遜色於這發令少年,卻顯見得如出一轍。

    山頂,楊雄戟擔憂道:“二哥沒看錯人,徐東江這小子確實有種,只不過怕是攔不下羊泉子,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傷慘重。”

    劉屠狗笑着點頭,心中念動,胯下猛虎便猛地一個縱躍,沿着羊泉子逃遁的路線悍然撲下。

    雖距離山腰尚遠,卻已有一股兇威惡風興起,隱隱與天地山林呼應。

    這少年,正是奉命總攬全數黑鴉的徐東江。

    先前那綠焰中人瞥過來的一眼,正與徐東江的視線交匯,其中透出的冷漠殘忍直直扎向他的心底,令他刻骨生寒。

    徐東江毫不畏懼地瞪視回去,眸子中倒映着一大團箭雨黑影與一隻幽綠火焰巨掌的兇悍對撞。

    綠焰巨掌幾乎反過來將箭雨盡數覆蓋,眨眼便硬碰硬地撞上,卻詭異地悄無聲息。

    大多數箭矢速度驟降、如陷泥潭,或深或淺地射進綠焰巨掌之內,少數箭矢無力墜落,只有零星勁道最強的箭矢能射穿巨掌,然而已成輕弩之末,對羊泉子再無威脅。

    被紮成了一隻刺蝟的綠焰巨掌亦沒了前一刻的兇威,下衝之勢陡降

    ,緩緩下墜兩三丈,蓬地碎裂開來,消散於無形,只餘同樣沒了力道的箭矢亂蓬蓬地墜下。

    饒是如此,仍有些許無形餘波擴散,混雜在亂糟糟的箭矢之中,自山腰間的黑鴉士卒頭頂刮過。

    距離徐東江不遠處,幾名黑鴉忽地失去了全身力氣,緩緩癱倒在地,七竅中都流出殷紅的血來,竟是吭都未吭一聲便氣絕身亡。

    林間立刻有了些許騷動,徐東江餘光所見,死了的幾人中有一個熟悉面孔,是名血棠舊部,當日一同在苦牢中被大人救出,一起久歷大戰生死,雖不不如他被大人這般看重,但也是顯而易見的心腹,彼此間的情誼非比尋常,卻不想今夜悄無聲息死在此地。

    他心中憤怒痛楚,雖努力壓制,臉上仍是控制不住顯露出幾分鐵青之色。

    羊泉子心中同樣氣惱已極,城府之深卻非徐東江可比,臉上仍是不露聲色,擡手就要再劈出一掌。

    林間徐東江猛地拋開手中大弩,拔刀以刀鋒向天上的羊泉子一指,冷然喝道:“射”

    這一聲喝響徹山間,極短暫卻又顯得極漫長的靜默停頓之後,位置比方纔的箭雨稍稍靠下,又有近百士卒離開林木遮蔽,現於星月光輝之下,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眨眼便又是近百弩箭射向長空

    崩

    羊泉子微微錯愕,心道難不成這山腰三百伏兵都是神臂弩手不成

    他心中的羞惱忿恨更爲濃烈,然而那自山頂悍然撲來的下山猛虎便如芒刺在背,由不得他再多做無謂耽擱。

    積年老魔輕飄飄再次劈出一掌,再度凝聚一隻魔威赫赫的巨掌,卻不再如先前一般硬碰硬,而是改拍爲掃,攔腰攬住大蓬箭雨向山頂方向一推,其中暗含殺機,遮蔽了騎虎少年的前路。

    饒是如此,巨掌同樣被巨大力道衝擊得千瘡百孔,這一掌比起先前,明顯沒有使出全力,雖然手法巧妙,仍讓人看出外強中乾。

    小山上下,也只有境界最高的劉屠狗看出端倪,在他的靈覺之中,羊泉子已將自手中小羊上汲取的黑氣收回,自身氣機幾乎已維持不住半步神通,正在緩緩跌落。

    外物終究是外物,難以持久。

    只是這等老魔,絕不可以等閒之理度之,未必沒有存了示弱誘敵的心思,真要死拼,以目前的黑鴉衛可未必拿得下。

    劉屠狗可不想逼得這老魔狗急跳牆,讓胯下猛虎放緩衝勢躲避箭雨巨掌,嘴上卻不饒人:“前輩何必急着走,晚輩修行日短,尚有許多不明之處要討教。”

    羊泉子已然藉着方纔一掃之力加速朝山下衝去,絲毫不理會背後劉屠狗的戲謔之言。對這等老魔而言,恐怕早就看破了言語意氣之爭,只會在適當的時候毫不猶豫痛下殺手。

    此刻越是沉默,日後的報復只會更加暴烈殘忍。

    相比方纔山頂之上那個容貌猙獰脾氣暴躁的形象,只怕此刻纔是這老魔的真顏色。

    羊泉子飛過始終未動的最後百名黑鴉上空,見再無箭雨攔截,不由想起方纔那名在林間指揮的瘦弱少年,終於氣極而笑,笑容極冷,其中又詭異地透着一股雀躍歡喜。

    “此世果然不凡,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合該我有此敗。這樣多這樣豐美的資糧,更合該我吞食成道”

    身上綠焰因之前兩掌散盡,白髮綠眸赤瞳、少年模樣的積年老魔很快消失在夜空之中。

    楊雄戟騎牛追趕上劉屠狗,擡頭喊道:“二哥,就這樣放他走”

    劉屠狗搖搖頭:“手上沾了咱黑鴉的血,二爺必定送這老鬼再死一回。”

    他騎虎越過徐東江頭頂,俯首道:“做得不錯,留些人收斂好幾位兄弟,你帶人跟上來,讓咱們將這老鬼追殺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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