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十四章 刀見歡
    “捧刀童子”

    劉屠狗聞言一愣,心中暗道:“哎二爺也曾有一個來着,眼下卻不知如何了。”

    他這一路行來,見過很多人,歷過許多事,雖也有無可奈何的隨波逐流,更多時候卻是興之所至便肆意妄爲,精彩得很,未曾有一日安閒。

    那個無定城馬市中“一飯之恩死也知”的小乞兒於他而言,不過是縱馬江湖時一段或未了或已了的塵緣,就如同那個曾橫穿渭水谷地追殺二爺的薛渭臣,即便有仇,卻也懶得回去報了,如今的劉屠狗不也風水輪流轉,反過來追殺一個半步神通的積年老魔幾百里路

    哈,只希望這羊泉子也如二爺一般寬宏大量不記仇便好。

    劉屠狗倆眼一瞪,答非所問道:“聽說魏家也就現任家主才稱得上高手,想來就是你了。你便是綠袍魏大的親弟、魏卞那個桃花眼的親叔叔巧了,二爺我正想提攜提攜你侄兒,讓他給我做個執鞭墜鐙的馬前卒,不知魏家主你意下如何”

    聽到“綠袍魏大”四個字,魏叔卿的眉頭便是微微一皺,及至聽聞對方要魏家子弟執鞭墜鐙的折辱之語,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動怒。

    “你認識大兄是了,你們這支人馬一路橫行,沿途大搖大擺勒索地方糧草供給時都是自稱隸屬詔獄,想來可信。”

    “呦,二哥,難不成還是故人”

    楊雄戟有些納悶兒地扭頭問道,他猜測劉屠狗大概是出身西北某個神祕宗門,這次是頭回出山,應當不認識中原北部偏東相州的魏家人啊。

    他又看向魏叔卿,冷笑道:“咱黑鴉衛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二哥開了金口,你可別不識擡舉,趕快回家把你那侄兒帶來纔是正理,真當爺們兒愛聽你這陰陽怪氣兒啥叫勒索地方,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這幾句話一出口,三百黑鴉便是一陣鬨堂大笑,這些粗豪漢子最見不得所謂豪門世家高高在上的嘴臉,孫道林那樣雄踞邊州的豪閥家主都是說殺就殺了,相州魏家這樣新起來的暴發戶又算哪頭蒜

    “相州魏氏雖不是高姓大名那等豪閥,卻義不受辱,從不缺搏命死斗的血性”

    魏叔卿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氣機驟起如平地掀起滔天巨浪,掌指間亮起金中帶赤的耀眼刀光,匣中刀雖未出,卻無人懷疑那掌刀的鋒銳。

    黑鴉們的鬨笑聲驟停,也不知跟誰學的,個個變臉如翻書,轉眼便是一片肅殺,恍若由炎炎夏日徑直進入了酷寒深冬,漫天遍野都是冰冷的殺意。

    黑鴉衛同樣不缺少搏命死斗的血性,卻更願意相信各憑本事、力強者活這樣淺顯而殘酷的道理,表現於人前便是毫無憐憫、不以善惡爲念的冷酷無情。

    人數雖少,哪怕乖戾偏激,卻已有強軍勁旅之象。

    劉屠狗忽地哈哈一笑:“看刀”

    他猛地自阿嵬背上飛身而起,說是看刀,卻同樣未曾拔刀,而是輕飄飄一掌朝着魏叔卿當頭拍下。

    在一衆黑鴉的眼中,這一掌乍看上去平平無奇,

    不見一絲一毫的威勢,連帶着二爺整個人都悄無聲息一般,竟連躍空出掌都未帶起一絲勁風。

    可越是這般宛如大雷雨之前的寧靜,便越教人感到莫名的惶急不安,令人寒毛直豎。

    魏叔卿的感受尤爲深刻,他的面色轉爲凝重,出手卻毫不遲疑,微微沉腰坐馬,早已蓄勢待發的掌刀迅疾上撩,整個手掌被刀氣暈染得金紅一片。

    見此情景,黑鴉中不少人面顯怒色,更有數人冷哼出聲,到了二爺和魏叔卿這等境界,一招一式皆蘊含大力,要克敵制勝拼的還是靈感妙悟。

    二爺那居高臨下的小小借勢已無足輕重,甚至未必能及得上魏叔卿紮根大地來的穩妥,更何況二爺只是揮掌拍擊,擺明了是相互試探的切磋文鬥,即便如此,這個相州金刀竟還以掌鋒去切削二爺的掌面,爭這同樣未必有用的微末先手,簡直毫無宗師氣度可言。

    至於自家幾百人鋼刀勁弩團團圍困、二爺率先出手這等小事,根本沒人放在心上,黑鴉衛的爺們兒啥時候跟人講過道理了

    身處其中的劉屠狗反倒很是理解魏叔卿這等只求實利的做法,電光火石之間竟自心中升起一絲感慨。

    他閱歷漸豐,知道如相州魏氏這類因一人而起卻又算不得大名的家族,既削尖了腦袋要往那個更高的圈子裏鑽,最願意附庸風雅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骨子裏卻仍保留着那股子崛起於草莽中帶來的土腥味,最是喫不得虧,對內對外都是絕不相讓,顯得嚴酷之極。

    別看這衣着華貴、舉止穩重的魏叔卿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欠揍模樣,真逼急了只怕能光着膀子大砍大殺。

    更別提當日身爲嫡脈的魏卞被二爺所敗即將失去佩刀,爲了不被家族嚴懲甚至悽慘橫死,竟甘願放棄繼承權成爲護衛家族的影子。

    看似酷烈,卻是不得已而爲之的自保求存之道,於己於家族都是如此。

    這感慨不過是一閃而逝,下一個呼吸間,兩人的手掌便將於無聲中決然交斬。

    這一剎那,一向蠻橫不講理亦絕不肯喫虧的二爺顯得極有宗師風采,一族之長的魏叔卿卻帶着血烈亡命之氣,看得一衆黑鴉都有些莫名的詭異之感。

    若是劉屠狗知道此刻麾下黑鴉們的想法,只怕要啼笑皆非,到了他如今的境界,招式已經越來越無足輕重,甚至靈氣多寡也並非最爲要緊之事,早已不是他從前在西北靠着一股子狠勁砍頭破腹、以命換命的時候了。

    他毫不停頓,一隻看似脆弱的肉掌似輕實重地決然拍下,眼看就要被魏叔卿那鋒銳掌刀切削成兩半。

    黑衣少年的臉上驀然綻放出一抹燦爛笑容,整個人彷佛都因這一笑而明媚起來。

    饒是魏叔卿境界高深、心志堅定,也幾乎被這一笑撼動心神,無關其他,只因那笑容的無邪純粹。

    於此同時,在這少年的掌心,一枚近乎透明的葉子悄然浮現,刀氣織就、紋絡天成,似葉脈,又似掌紋。

    不及變招也不願變招,魏叔卿的掌鋒似劃似戳,狠狠擊打在那枚葉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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