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七十五章遍數天下鬚眉子,不肯折腰是男兒
    蘭陵王三言兩語之間,意氣風發、劃分河山,單論氣魄,已稱得上梟雄英主。

    即便晏浮生這等老於世故、親身經歷過二百年前那場風雲變幻的人物見了,亦不禁有些心神激盪,捻鬚頷首道:“氣數輪轉,又到了風雲際會之時,老夫此生能兩次躬逢其盛,何其幸哉”

    姬天行臉上帶着暢快笑意,殷勤道:“能與天下英才共圖大事,小王亦是與有榮焉,卻不知劉兄意下如何”

    劉屠狗站起身來,笑容燦爛,眸光明亮,先是拱手一禮,而後轉身就走。

    這一下可大出姬天行與晏浮生的意料,直到二爺走到三樓的樓梯口,眼瞅着就要下樓,姬天行方纔有些驚疑地開口問道:“劉兄意欲何往”

    劉屠狗腳步不停,三兩步間已是下了樓,唯有爽朗的笑聲在匹夫樓中迴盪:“殿下所言,當真好大一張畫餅劉某隻是聽聽便覺飽了,再不走,豈非要活活撐死”

    聞聽此言,姬天行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許多,額頭兩側隱隱有青筋跳動,咔嚓一聲,他腳下一塊樓板竟而斷裂成兩截。

    晏浮生臉上倒無多少意外之色,只是微微一笑,向蘭陵王舉杯道:“殿下可聽說過東海之中有一種名爲吞舟的大魚魚大方可吞舟,必先有吞舟之度量,而後方能成人事之大者,殿下勉乎哉”

    卻說劉屠狗下到二樓,就見滿樓賓客皆無,連跑堂的都不見一個,只劉去病與小藥童等在樓口。

    他向兩個孩子點點頭,笑問道:“都喫飽啦二爺我可還餓着呢,走,換個地兒。”

    劉去病原本神情凝重,樓外暮雨落花異象、樓內雞飛狗跳散場的一幕絕非尋常,此刻見自家二爺神態自若,這才稍稍放心,只是點點頭,輕聲說了句:“二爺,這樓裏的夥計掌櫃俱都身手不俗,確實不是個喫飯的好地方。”

    小藥童本就早慧,靈覺亦是驚人,此時便悶不吭聲地跟在兩人身後。

    三人邁步往一樓走,拐過彎來就見孟匹夫一手提了一罈老酒,靜靜站在一樓通往二樓的第一級臺階上,正仰頭向上方看來。

    除此人之外,整層樓再無第二個人。

    孟匹夫五官樸拙、面色黑中泛紅,粗重濃密的雙眉之下,一雙眸子沉靜幽深。

    他盯着劉屠狗緩緩開口道:“劉校尉,尚未品嚐過我樓中老酒,這就要走了麼”

    劉屠狗居高臨下,對孟匹夫語氣之中的凝重之意恍若未覺,咧嘴笑道:“孟樓主先前殷勤留客,劉某已深感盛情,奈何樓上風大,着實不敢多待,這便告辭啦”

    他說着,擡腿向下邁出一步。

    孟匹夫濃眉一擰,雙目中精光暴漲:“樓上固然風大,樓下的浪濤更急”

    他在樓梯木階上一踏,骨節粗大的雄壯身軀跟着便是猛地向上一竄,周身氣機渾厚得不可思議,如一條大魚轟然撞破水面,裹挾着洶涌的波濤躍上半空。

    “喝罷壯行酒再上路不遲”

    這回輪到孟匹夫居高臨下,兩罈老酒仍被他提在手上,暴喝聲中,便如兩柄大錘,一左一右摜向劉屠狗雙耳。

    勁風大作,吹得樓梯上劉去病與小藥童衣發飄飛。

    劉屠狗微微擡頭,只覺耳際風聲呼嘯,沛然大力充塞四面八方、無有疏漏,齊齊向他擠壓而來,將他的衣襬袍袖死死地壓貼在身上。

    劉屠狗面不改色,只是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不退反進、迅猛躥向孟匹夫懷中,同時左掌作刀,斜向上戳向孟匹夫脖頸,右手成爪,狠狠掏向對方胸腹。

    兩位頂尖宗師,沒有比拼氣象、靈感乃至以虛化實的半步神通,而是如煉氣境的修士一般,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慘烈兇險至極的貼身肉搏。

    而與練氣境搏殺迥然而異的是,兩人的拳腳招式不再侷限於體內靈氣加持乃至以氣機引動天地靈氣,而是將千錘百煉純粹至極的神意深藏其中,偶有些許神韻流露,立刻便能引得天地靈氣暴動,使身處匹夫樓中的寥寥數人生出天旋地轉、樓倒屋塌之感,雖及不上晏浮生那般舉輕若重、毫無煙火氣,但聲勢要浩大上十倍、百倍。

    見劉屠狗鋒銳掌刀與虎爪襲來,孟匹夫悶哼一聲,手腕一翻,雙臂向內一圈,兩個酒罈各自劃出一小截弧線,一上一下結結實實撞在一起,如封似閉,將劉屠狗擋在外面。

    兩個罈子非但完好無損,反而發出轟隆一聲的大響,宛如半空中打了一個悶雷。

    緊接着劉屠狗一掌刀一虎爪遞至,幾乎不分先後地戳在兩個酒罈之上。

    這回便不是悶雷,而是夏季雷雨時伴隨着閃電而來的炸雷,咔嚓咔嚓的清脆響亮雷音之中,兩個罈子瞬間粉身碎骨,化作無數碎片,與散發着濃烈香氣的酒水一同向四面八方激射。

    “大魚吞舟、無量度人”

    幾番兔起鶻落,孟匹夫終於窺到機會,他雙手已空,真正環抱成圓的雙臂一振、一旋,神意洶涌而出,如大魚吞舟,將劉屠狗包了個嚴實,務求一錘定音。

    非但如此,四下亂飛的酒罈碎片和酒水爲孟匹夫神意氣機所阻,先是紛紛停滯於空中,繼而掉頭飛向劉屠狗,雖然極爲緩慢,卻是堅定不移。

    此時的劉屠狗,人雖在孟匹夫懷抱之外,卻生出了被那對粗壯長臂圈在當中的錯覺,直感到周身俱被天地大力束縛,血氣上涌、骨骼嘎嘎作響,明明近在咫尺,剛剛建功的一掌一爪竟是再也遞不出去,眼睜睜被酒罈碎片密密麻麻包裹成了一個球形。

    劉屠狗一路行來,於靈感境界之中所見,單論氣機之雄,坐鎮陰山萬人窟的高子玉竹杖撐天、推枯拉朽,於真定王府中破境的楊雄戟星河倒卷、衝陣無雙,只可惜這兩人修爲尚淺、能放不能收,而眼前這於京師西市開了一家酒樓的孟匹夫孟樓主竟能穩穩壓過高、楊二人一頭,雖不及高子玉鋒銳、楊雄戟剛強,卻勝在浩瀚綿密、掌控自如。

    他此刻被其以祕法圈住,只覺這

    孟匹夫神意氣機之混元雄厚,舊力未竭而新力已至,簡直是連綿不絕、無有盡頭若是無法擺脫,只怕要步了那兩個酒罈的後塵,被碾壓得粉身碎骨。

    眼看即將建功,孟匹夫的臉色卻更黑了幾分,語氣中也頭一回多了些許慍怒之意:“劉校尉,再不拿出硬抗神通的真本事,就休怪孟某下殺手了”

    碎片圓球之內,劉屠狗聞言嘆了口氣,心道:“天下英才何其多也,二爺我入京這一路上所遇之人,羊泉子那般的老魔頭也好,魏叔卿這樣的前輩也好,哥舒東煌、赫連明河、竇紅蓮這樣的同輩人也罷,林林總總、數來數去竟沒一個好相與的,非得催發刀種才能壓得下,如今遇到個開酒樓的竟然也要手段盡出說起來,以病虎鍛體三式爲根基的虎爪是越來越喫不開了,畢竟只是個鍛體練氣的法門,用在與頂尖靈感的搏殺之中便有些先天不足,差了那麼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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