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七十九章 屠戮 賀堂主雨王王王
    酒足飯飽之後,劉屠狗告別了南史椽,帶着去病、棄疾兩個孩子繞回京師北門外。

    他選了郊外一個僻靜處,微微顯露氣息,便是一道璀璨刀光沖天而起,刺破濃重的夜色,卻又如電光般一閃即逝。

    片刻之後馬蹄聲響,不知跑去哪裏撒歡兒的阿嵬便帶着兩匹矯健戰馬趕至,另有兩名出身老四旗的黑鴉緊隨其後。

    阿嵬周身在黑夜裏散發着銀色的微光,顯得澄澈剔透,恍若精靈。

    它見着劉屠狗,似是鬆了一口氣,吭哧吭哧地自鼻孔中噴出兩道白煙,搖頭擺尾道:“二爺你可回來了,今兒也是邪了門了,天擦黑的時候,京師底下的地脈龍氣隱隱有變,眨眼間彷彿就翻了個個兒,清濁相激,化而爲雨,正要繼續有所變化,又不知了生了什麼變故,硬生生停下,轉眼恢復了原狀,倒把俺唬了一跳,直到這會子這心肝還撲通撲通地亂跳吶”

    自打得山中高人之助徹底煉化了陰山龍氣,阿嵬已是今非昔比,修爲境界僅在劉屠狗之後,與楊雄戟並駕齊驅,單論靈覺,甚至猶有過之。

    只不知它跟誰學了這咋咋呼呼的憊懶腔調,整日不是跟楊雄戟鬥嘴,就是四處惹是生非,逼着一衆未成就靈感的黑鴉叫它馬爺。

    劉屠狗沒搭理這夯貨,而是扭頭看了一眼小藥童。

    小藥童會意,點點頭道:“二爺在樓上飲宴時,地氣的確亂了一亂,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有那麼一剎那,地氣浮動,清濁分明,我感應到羊泉子了,他應是也發現我了。”

    “嗯我沒吸納過地氣,倒不及你和阿嵬感應敏銳。”

    劉屠狗眸光一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密的白牙:“正愁沒處尋他,不想竟藏到京師來了,哪天有暇揪了出來,二爺手起刀落,將這老魔料理了便是。”

    見到劉屠狗這笑容,雖明知與自家無關,阿嵬仍是心中一驚,這腿竟就有些發軟,雖不至於如當年陽平郡城門外那般屈膝跪地,仍是下意識將頭顱低伏,顯得溫馴無比。

    見狀劉屠狗揶揄道:“呦,馬爺怎的學乖了陰山裏纔會說話那會兒不還挺牛氣來着,怎的修爲越高膽子越小了”

    阿嵬訕訕一笑:“二爺說笑了,您老面前,哪個敢呲牙”

    說笑着,三人翻身上馬。

    待五騎黑鴉趕回南軍大營時,已是晨光熹微。

    遠遠就見自家黑鴉衛營寨旁的另一座營盤外頭,黑壓壓地擠滿了人,其中黑鴉也自不少,只是人雖多,卻出奇的安靜。

    類似焦糊烤肉的氣味兒在四處飄散着,幾處黑色的煙柱繚繞,火星兒隨着煙氣升上半空、明滅不定。

    “那是哥舒東煌的營寨吧”劉屠狗有些詫異。

    他長驅直入,沿途士卒無論隸屬何營,見到這黑衣銀馬的少年,無不面露敬畏之色,紛紛退讓躲避。

    本就在馬背上居高臨下,衆人這一讓,哥舒東煌營寨內的景象便一覽無餘,劉屠狗扭頭看着,但見營寨裏血流了一地,遍地的戎人屍骸,大多已燒得面目全非,未被燒盡的屍體上、地上各處插滿了箭羽,許多還在燃燒。

    只看這悽慘景象,哥舒東煌從西北帶來的一千戎騎,即便沒死絕,怕也是所剩無幾。

    不多時便進到人羣最裏面,緊挨着寨門處,就見哥舒東煌面向寨門、面無表情地立着,他那匹極神駿的紫燕騮站在一旁,似也被寨中的慘狀所懾,顯得十分安靜。

    黑鴉裏的幾名宗師也都在場,楊雄戟站得最近,拄着長戟,眉頭微皺。稍遠處,又有許多附近營盤的兵將冷冷旁觀。

    阿嵬昂揚前行,委實不客氣地自後方將紫燕騮擠到了一旁。

    這紫燕騮亦非凡種,雖是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跌出幾步,卻很快就反應過來,前蹄輕揚,一個蹦跳止住身軀,短促而低沉地嘶鳴一聲,回身就要踢打撕咬。

    阿嵬鼻中噴出兩道白煙,只一甩脖子,紫燕騮便被倒撞而回,退了兩步猶不能止,乾脆就地打了個滾方纔掙扎着狼狽站定,原本油亮的毛皮上沾了不少的塵土,終於不敢造次。

    劉屠狗安坐在銀馬背上,朝前方看了一眼,見寨門從外面上了鎖,隨即側頭俯視哥舒東煌,見他衣袍整潔、一臉平靜,混沒有半點憤怒傷心的意思,心知有異,便好奇問道:“這是唱的哪一齣”

    滿場寂靜,唯有這一句問話迴盪,更顯壓抑。

    楊雄戟邁步上前,冷笑着瞥了一聲不吭的哥舒東煌一眼,旁若無人地大聲道:“先是下毒,接着就放火,又有北軍大營的人奉了天子的旨意過來,將營寨團團圍住,見有沒死的想往外衝的就亂箭射殺,死得差不多了就進去挨個補刀了賬,這纔剛鎖上門走人沒多久。自始至終,這位姓哥舒的爺們兒就直挺挺地杵在這兒,眼睜睜地幹看着”

    他言語之間毫不掩飾對哥舒東煌的鄙夷之意,只是在看向營寨內的戎人屍體時,卻又露出幾分暢快神色,嘿了一聲道:“死得倒是真爽利,也省得整日在俺眼前晃來晃去地礙眼”

    劉屠狗灑然一笑,楊雄戟之所以從軍,便是不想讓當年戎人進犯、數十萬周人於南奔途中死傷殆盡的慘事重演,對哥舒東煌手底下的戎騎自然不待見,只是不知,他此刻是厭惡戎人多一些,還是厭惡坐視部下被屠戮的哥舒東煌多一些

    “這可奇了,我先前還當是什麼人活膩歪了,竟敢惹到詔獄頭上。哥舒啊,你說天子既然允了鎮獄侯把你這一千戎騎招進京師,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我手下有個董迪郎,家裏頭管着朔方越騎衛,其中兵

    卒也多是心向大周的戎狄之人,也沒見天子如何猜忌不喜啊”

    哥舒東煌哼了一聲,看樣子仍是不打算搭理劉二爺。

    劉屠狗笑眯眯地輕聲道:“別跟你這坐騎一般,非得捱了揍吃了虧才知道服軟。”

    哥舒東煌面容不變,被劉屠狗破掉神將御魔圖時遭創的右手卻微不可察地一顫,他斜睨了劉屠狗一眼,冷笑道:“兩次比鬥你贏了不假,可也別以爲就能隨意拿捏我了,你可還不是神通呢。不過想必你也是個有來歷的,當知你我既是自北地應詔,將來多半是要留在中原乃至南邊兒看家護院、拔除雜草的,倘若朝廷要在西北用兵,只怕是沒份兒的,豈非眼睜睜與不世之功失之交臂如此我何日才能封侯”

    他轉身邁步,隔空揮袖將紫燕騮身上塵土拂去,又拍了拍它的脖頸以示安撫。

    “我這一千戎人精騎出自金帳單于麾下,非是越騎衛中那些歸化的戎狄可比,放到南方去折騰周人尚可,帶到西北參與滅戎那就是個笑話,既擋了我的路,自當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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