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一百零四章 南衙辦事 賀舵主寒楓決絕
    劉屠狗不過是隨口打趣了一句,見孟匹夫裝聾作啞,也不爲已甚,轉而頗爲親熱地笑道:“老孟,先前你提到甲子論道,我正要請教,卻被那長公主打了岔,怎麼,你想到時候尋魯絕哀的晦氣這個論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孟匹夫臉色稍緩,點頭應道:“正是如此,甲子論道之時,周天之中平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通大宗師多半都要現身,各家宗門道統藉此機會,平和些的演法較技、互通有無、瓜分利益,有糾紛仇怨的亦可請神通大能居中調停,或是在其見證之下做個了斷,此後恩仇兩清,不得再借口生事,最是公平不過。”

    聽到這一句,劉屠狗眸光一閃:“好一個最是公平不過,於那魯絕哀,二爺我還當真有些恩怨未了,說不得你老孟還要排在俺後頭,你且說說,二爺若幫你報了仇,你如何謝我”

    孟匹夫面色肅然,搖搖頭道:“都統說笑了,大丈夫報仇,豈可假手他人”

    這兩人嘴上說得輕鬆隨意,內裏卻有着輕生死的豪邁之意,公西小白心有所感,嘆息道:“聽聞每逢一甲子之期,論道大會上總能見得許多道統門派的勝敗興衰,成名高手身死名裂,無名之輩異軍突起。如此盛會,至少是靈感宗師纔能有一席之地。這些人物難免牽扯到朝堂,關係非小,若是神通大能親自下場,更是能左右天下局勢。爲了今次論道,靈山下了止戈大令,如今更是攜天人一劍威逼天子,真不知屆時該是何等的風雲激盪。”

    孟匹夫點頭道:“江湖爭鬥、戰場廝殺,各有風光奇絕處,然而一旦真正登頂,落眼處卻都是這整個天下,再難用朝堂江湖區分,算是殊途同歸了。”

    劉屠狗連忙擺擺手:“天下原本好端端的,就是因爲有了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看似心懷天下,實則一邊算計着自家地裏的收成,一邊還盯着別人家的地想要多吃多佔,這天下才會如此的亂七八糟、惹人生厭”

    公西小白聞言先是愕然,繼而啼笑皆非道:“舉世通透如劉兄者,又能有幾人,無論江湖廟堂,大夥兒身處其中,不得不爭罷了。”

    劉屠狗笑道:“彼此彼此,你方纔也說了,黑鴉爭的是生死,身後沒有後退的餘地,自然得爽利一些。聽了你家死士的由來,我才知相比起別家門閥大族,你公西氏爭生死遠多過爭別的,難怪俺看你要比其他世家子順眼許多。”

    公西小白含笑點頭,朝劉屠狗並孟匹夫拱手一禮:“今日得見故人,又痛飲孟氏老酒,不勝酣暢欣喜,奈何邊地軍情如火,京師不能久居,小白朝覲天子已畢,待料理乾淨一些雜事,便要立即動身返回西北。此刻酒興已盡,不如就此別過。”

    也不等兩人回答,就見這位公西少主上馬揚鞭,帶着一百白狼呼嘯遠去了。

    已是生死之交的兩個年輕人,就這般匆匆別過,不知再見何期。

    劉屠狗又自斟自飲了一碗,朝孟匹夫笑道:“公西少主不是心眼小的人,突然離席想是真的有事,老孟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孟匹夫麪皮一僵,心道即便公西小白心眼小,那也是被你那句“亂七八糟、惹人生厭”氣走的,與我何干。

    就見這位黑鴉都統將酒碗放下,同樣抱拳告辭道:“老孟啊,今日多蒙招待,酒錢自然由我黑鴉結清,老酒喝完了再釀便是,未必你的手藝就比不上父祖,說不得幾十年後俺的後人也來京師尋孟氏老酒喝,總不能鹿家外加鹿家女婿公西小白三代人都喝得到,俺老劉家偏沒這口福到時別怪俺後人拆了你家這木樓,看你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孟匹夫頗爲意外地看了劉屠狗一眼,抱拳拱手鄭重回禮,神色卻仍是淡淡的:“都統好意,孟某心領。孟某親手所制之酒已入窖藏,酒方也已傳給族中本分子弟,即便孟某死在論道大會上,孟氏老酒也不會斷了傳承。”

    劉屠狗搖搖頭,招呼黑鴉們一聲,選了一個與公西小白相反的方向,縱馬而去。

    長街上一片狼藉,孟匹夫在街心靜靜地立了一會兒,拎起劉屠狗沒喝完的那壇酒,默默無言地走進樓中去了。

    劉屠狗縱馬前行片刻,擡手招過身側一名黑鴉:“找人打聽一下,汝南王府怎麼走”

    那名黑鴉在馬上大聲領命,一衆黑鴉立時精神一振,身上的煞氣驟然生髮彌散開來。

    劉去病吃了一驚:“現在就去二爺,竇紅蓮告訴咱們羊泉子那老魔的消息,分明是不懷好意。”

    劉屠狗咧嘴笑道:“那又如何,既然知道了仇人所在,怎能容他多活一天”

    “桑源,鎮獄侯有令,北城偏西有個紫陽觀,裏面的道士犯了事兒,那座道觀給咱們南衙做衙門使用,換句話來說,就是又給了咱們一個滅門的買賣,這事兒不難,是咱的老本行。你領五十騎去辦,那些道士若是乖乖走人,不必爲難,若有不長眼的,也別客氣就是。”

    桑源一愣,頗不甘心地看了劉去病一眼,繼而狂笑一聲:“遵命”

    “去病,南衙有三千人的定額,今後黑鴉衛就要改稱黑鴉軍了,你領五十騎,去長安、萬年兩縣的死牢,除去老病傷殘之人,其餘都徵發了入我黑鴉軍,不從者殺。”

    劉去病聞言又是喫驚:“二爺,你要一個人去汝南王府”

    劉屠狗咧嘴一笑:“鎮獄侯令旨調你們入城,本就是爲了這兩件事,可不是讓你們跟着我喝酒鬧事的。至於那勞什子汝南王府,我一人足矣。”

    略作猶豫,深知自家二爺脾氣的劉去病只得領命,畢竟如今二爺有鎮獄侯做靠山,想來縱是汝南王,也要掂量一二,即便動武,以二爺的手段,料也無妨。

    一百黑鴉倏爾遠去,劉屠狗單人輕騎,循着路徑直奔位於一品斜街疊笏坊西南角的汝南王府。

    他才拐過街角,遙遙就見到汝南王府門前被一支狼裘白袍的人馬堵住,王府侍衛俱是拔刀在手,奈何人數太少,顯得勢單力孤。

    迎着王府侍衛的刀鋒,赫然有一人立在府門前,此人面如冠玉,穿一襲白色錦袍,披了一件白狼皮輕裘,身形略顯柔弱,氣態卻剛健彪悍。

    不是剛剛纔分別的公西小白又是誰

    劉二爺撓撓頭,心說這莫不就是英雄所見略同

    聽到馬蹄聲響,府門前原本無聲對峙的雙方同時扭頭,數百道目光齊刷刷落在劉屠狗身上。

    “咳咳”

    劉屠狗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揚聲道:“詔獄南衙辦事,閒雜人等速速閃開”

    他裝作不認識公西小白的樣子,公西少主瞥了二爺一眼,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圍住王府大門的白狼死士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

    待劉屠狗走近了,王府侍衛們仔細打量一番,待看清他腰間的黑玉令牌,臉上不由露出喜色,一個頭領主動行禮道:“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本座詔獄南衙都統劉屠狗,奉旨巡查,便宜行事光天化日,王府門前,緣何聚衆拔刀”

    聽到劉屠狗名號,那侍衛頭領臉上露出驚容,連忙道:“都統大人,此人自稱甘州白狼校尉,說是受我家王爺之邀登門拜訪,可身後卻帶了這許多的人馬,還人人兵刃在身,末將未得我家王爺允准,萬不敢放他們進去,不想這位校尉立時便惱了,指使部下將王府大門團團圍困。”

    劉屠狗霍然回身,朝公西小白瞪眼道:“可有此事”

    公西小白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確有此事。”

    劉二爺也點點頭,又轉身看向侍衛頭領:“還請稟告王爺,就說詔獄查知,有一個惡貫滿盈的江湖魔頭藏身王府之中,爲王爺安危計,還請準我入府,將此魔頭拿下,押回詔獄處置。”

    那侍衛頭領先是一愣,繼而大怒:“大人慎言,我汝南王府豈是藏污納垢之地,王府中人俱屬王爺,又豈能隨便交由詔獄處置”

    公西小白忽地上前一步,站在劉屠狗身側,開口道:“喝酒時怎麼不說”

    劉屠狗渾不在意地道:“自傢俬事,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令朋友爲難你呢”

    公西小白眉毛一挑:“勾結藩鎮,可是大忌,何必令朋友揹負不忠的罪名”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王府大門緩緩開啓,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站在門內,躬身道:“王爺有命,大開中門請兩位大人入府。”

    公西小白朝身後一擺手:“你等且回驛站等我。黑鴉都統敢孤身入府,我公西男兒豈甘人後”

    不等白狼死士們反對,他指了指劉屠狗:“有他在這裏,怕什麼”

    白狼們只得領命退去。

    不久之後,許多居住於一品斜街乃至禁城中的大人物陸續收到消息:公西氏兵圍汝南王府,黑鴉都統至,公西退兵,劉屠狗並公西小白,昂然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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