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一三四章 畫壁 賀二長老孤獨劇毒
    劉屠狗按下心中思緒,轉頭看向殿內東側牆壁。

    不同於繪滿壁畫的西牆,東壁上空空如也。

    據說當年那位國手在見過老畫工的神技之後,一時之間驚爲天人、自慚形穢,哪怕老畫工已將壁畫抹去,依舊不敢班門弄斧,連酬金也沒要,便以袖掩面、失魂落魄地告辭而去。事後不知爲何,紫陽觀並未請人重新作畫,竟令這一面白壁存留至今。

    竇紅蓮走到東牆下,凝神片刻,忽地擡起右臂,衣袖自然褪下一截,露出了小臂上龍形刺青的尾巴。

    那龍尾上靈氣氤氳,恍若跳動着的黑色火焰。

    “看好了”

    只見竇紅蓮右臂輕揮,隔空在東牆上一抹。

    下一刻,恍若時光倒轉、歲月回還,白壁之上異象頓生。

    劉屠狗猝不及防,只覺滿眼濃墨華彩、一片光輝燦爛,幾乎被晃花了雙目。

    他凝神看去,但見滿壁雲煙蒸騰、霞光漫卷,在衆多仙神靈官的簇擁之中,赫然有一位天尊端坐九重。

    劉屠狗記起桑源所說的那個傳說,禁不住擡頭往天尊的雙眼望去。

    但見那一雙眸子,目若懸珠,眼波藏神,澄清明澈,如寒潭秋水。

    才一對上,便有一股威嚴寒意直透心底,讓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激靈。

    劉屠狗才要細看,那壁畫卻已暗淡隱去,不見了蹤影。

    竇紅蓮吐出一口濁氣,回身看着劉屠狗道:“我終究不是畫龍堂門人,無法讓這壁畫真正現世。”

    劉屠狗沒有答話,而是在心中反覆回味了片刻,這才運起心湖屠刀,將那雙眸子帶給自己的驚悸之感、敬畏之意盡數斬滅。

    “嘿,若是當日瘟神廟中的天尊像能有這般傳神,二爺我還敢不敢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劉屠狗心中自嘲一句,向竇紅蓮笑道:“靈山門人倒也識貨,換做是我,即便事後發覺那老畫工是居心叵測的魔門巨擘,怕也捨不得將這壁畫就此毀去。”

    聞言,竇紅蓮又露出了慣常的嗤笑譏諷之色:“先前有靈山祖師神像鎮壓,自然無憂,現在麼,可就未必了。”

    劉屠狗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

    竇紅蓮斜睨他一眼,意味難明地道:“我奉勸你不要損傷這面牆壁一絲一毫,否則非但魔門要與你爲難,就是靈山也未必能容。”

    劉屠狗頓覺訝異:“聽你這意思,這壁畫與靈山還有干係”

    “傳言畫龍堂祖師與靈山有舊,我昨日見了靈山天人一劍所化的青龍,便知傳言非虛。我也不瞞你,數百年來,自那位畫龍祖師始,畫龍堂門人就在大周各地的道觀、佛寺、神廟之中繪製壁畫,雖不知其中有什麼玄妙,但想來所圖甚大。期間那些個教門未必沒有察覺,卻從未阻止過。”

    劉屠狗聞言更奇,心道這魔門果真邪門得很,難不成這就是某種竇紅蓮所謂更加隱祕陰詭的氣運證道之法仔細想想卻又不對,若真是如此,道門佛門絕不會坐視不理。

    他張口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滅頂之災”

    竇紅蓮點點頭,肯定道:“我一聽說你拆了靈山祖師像就知道要糟,以你的脾氣,一旦發現這面牆壁有古怪,只怕同樣會毀掉了事。然而這壁畫涉及那位畫龍祖師乃至整個魔門南宗數百年來的謀劃,更有許多教門心照不宣地樂見其成,可見干係極大”

    劉屠狗面容古怪:“你的意思是,我佔了紫陽觀、拆了祖師像,靈山未必會如何報復,可若是碰了這壁畫,反而一定會跟我爲難”

    竇紅蓮笑容詭異:“我也只是猜測,信不信由你。可我若是你,就絕不會碰這壁畫。還有,南方教門興盛,宮觀廟宇十倍於北方,其中的壁畫,你最好約束部下,統統敬而遠之。”

    劉屠狗默然,心知竇紅蓮並非規勸,而是警告。

    他咧嘴一笑:“我追殺羊泉子數百里,一路上毀去不少鄉祠野廟,尤其一些個年深日久、生出靈異的,大多都一把火燒成了白地,怎不見有教門中人出面阻攔”

    “你也說了是鄉祠野廟,可若非你黑鴉是這麼個做派,魏叔卿又怎麼會死活不讓你入相州”

    劉屠狗一怔,當日交手之後,任西疇就曾說魏叔卿養刀的法門有些魔門南宗功法的影子,可能是畫龍堂旁支,聽竇紅蓮話外之音,只怕非虛。再聯想到在詔獄中身居要職的那位魏家大爺,這魔門南宗當真是盤根錯節、無孔不入啊。

    也難怪他昨夜才拆了靈山祖師像,今日一大早竇紅蓮就上趕着登門了。至於是出身魏家的魏卞通風報信,還是另有其人

    ,劉屠狗懶得深究,這種事情,詔獄都防不住,更何況是來歷本就複雜、又是因利而聚的黑鴉軍

    話又說回來,他劉二爺能容得下公西十九,自然也容得下魔門南宗的門人,除了少數幾人,一記拈花授記下去,任誰也翻不起浪花來。

    劉屠狗點點頭:“原來如此。既然是畫龍點睛,壁上天尊的那雙眸子確實不凡,可這龍又在哪裏”

    竇紅蓮立時有些警惕,皺眉道:“真要刨根問底我是歸流堂主,不是畫龍堂主,就算我知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劉屠狗卻毫不在意地笑道:“以你的身份也只知曉一鱗半爪,就不想弄個明白”

    竇紅蓮眉毛一挑,不說話了。

    劉屠狗頓時瞭然,揚聲朝殿外喊道:“來人,命譚恕立刻回大營,把棄疾接過來還有,去看看阿嵬那憊懶貨醒沒醒。”

    見竇紅蓮有些不解,劉屠狗笑道:“等我那小藥童到了你就明白了。”

    竇紅蓮便不再問,忽地雙手反握住雙蠻刀的刀柄,神情一凜:“劉都統似乎修爲大進,與其無聊坐等,不如切磋一番如何”

    不等劉屠狗答應,竇紅蓮猛地反手拔刀,在身體周遭劃出兩道冷冽的弧光。

    霎時間,議事殿中森寒之氣大盛

    她眼神清亮、俏臉晶瑩,將兩臂一高一低攔於身前,雙蠻刀刀鋒向外,泛着淡黃色光華的刀身貼於肘下,與臂上的黑色龍紋相互映襯,透出一種野性與妖異的美感。

    昨日兩人在宮中火併不成,不想這位竇少主依舊耿耿於懷。

    劉屠狗眼前一亮,亦是正中下懷,在折柳驛裏就曾吃了小虧,後來又被其多番算計,二爺早就想稱稱這竇少主的斤兩了。

    下一刻,只見竇紅蓮踏步前衝,左臂橫掃,清亮如水的黃白色剖肝刀氣如期而至。

    劉屠狗不假思索向後急退,不等竇紅蓮揮出右手裂肺刀氣,一個扭身,向殿外縱躍而去。

    他途中信手一招,刀鳴聲中,屠滅刀緊隨其後,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一同飛出殿外。

    “外頭寬敞”

    聽到殿外傳來的話音,竇紅蓮輕笑一聲,雙刀倒持,飛身追趕而出。

    她一個起落,躍向殿外平臺之上,還未站穩,忽覺眼前天光一暗,耳中刀鳴炸響。

    劉屠狗雙手握刀,居高臨下,如猛虎下山一般兇猛撲下。

    屠滅刀清光湛然,裹挾着鋒銳透骨的凜冽刀氣,遙遙劈向少女額頭。

    “果然奸猾”

    被劉屠狗輕描淡寫地搶回先手,竇紅蓮罵了一聲,毫不停留地矮身向前躥出一大步,瞬間拉近與劉屠狗的距離。

    只見她右腳腳尖才一落地,未及踩實,腰肢一折,全身便如陀螺一般原地旋轉,邊旋轉邊向上舒展身軀,雙蠻刀隨之劃出美妙的圓弧。

    整個動作如天女甩袖,姿態優美、直如舞蹈一般。

    然而下一刻,卻是殺機乍現

    只見竇紅蓮整個人原地轉過一圈,宛如花朵綻放,右手裂肺刀高舉過頭頂,奇峯突起一般斜斜向上一撩,刀尖挑向劉屠狗的胸腹,更有數枚裂肺刀氣所化的灰色飛錐射向他的下頜與雙目。

    由左手橫持在胸前的剖肝刀則就勢一個橫切,水波一般的刀氣近距離掃向劉屠狗的雙腿

    竇紅蓮這一下應變奇快、出招如羚羊掛角,立刻轉守爲攻,反打了劉屠狗一個措手不及。

    劉屠狗身在半空、不驚反喜,從來是二爺亂拳打死老師傅,今日終於遇上這麼一位明明刀意獨特、刀氣鋒銳,卻偏喜歡於方寸之間弄險廝殺的好漢。

    電光火石之間,他極少使用的罡衣浮現,卻不是麻衣模樣,而是呈虎形,將全身包裹其中。

    劉屠狗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奇大,宛如風箱,吸氣間胸腹憑空塌陷去一大塊,整個人宛如一頭瘦骨嶙峋的病虎,避開了裂肺刀的刀鋒。

    他的兩條小腿被剖肝刀氣一衝,也不硬抗,而是膝蓋一彎、兩腿一縮,藉着這股衝力略微止住下墜之勢,隨即奮力在緊隨刀氣而來的剖肝刀刀身之上一個蹬踏,頭顱和身軀同時後仰,險之又險躲過裂肺刀氣所化的飛錐。

    劉屠狗在空中向後翻了一個跟頭,人尚在半空,已覺一股凌厲勁風撲面而來。

    竇紅蓮飛身而起,一刀顯於身前、中宮直入,一刀隱於肘後、殺機暗藏。

    劉屠狗來不及細看,張口一吐,猶如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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