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賀年跌跌撞撞的背影,別亦南還有點懵,“怎麼突然走了,我說錯話了?”
“沒有,你說對了。”收起手機,邵裏摸小狗似的在別亦南頭上摸了一下。
“爪子拿開,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好,不動手。”邵裏從善如流,轉而爲別亦南解惑:“所以你是真沒看出來?”
別亦南一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賀年那塊玉佩你覺得是什麼材質的?”
“琉璃吧,”別亦南想了一下說,“這兒的光線太暗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值錢。”
“那你知道賀年是什麼身份?”
“難道不是你朋友?”
邵裏難得地噎了一下,別亦南哈哈大笑,“傻了吧,被爺涮了吧。”
邵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地看着他,心想誰涮誰啊。
“說吧,林飛白這位便宜弟弟是什麼身份?”笑夠了,別亦南見好就收,剛纔介紹時邵裏沒說賀年的身份,他也就只當對方是普通朋友,因此還真沒多想。
“長康集團的小公子可不便宜。”邵裏意味深長地說。
別亦南:???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他脖子上的那枚玉佩是隨便什麼人都有的便宜貨色嗎?”
酒精消散,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不斷變換的光影裏別亦南終於捕捉到了什麼。
“我艹我艹,”他連着說了兩句髒話,震驚得手都在抖,“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林飛白怎麼敢?!”
“天天說我是資本家,這時候想不起《資本論》了?”邵裏道,“狸貓換太子,假如真換成了豈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潤。”
“可這是犯罪啊!”別亦南道,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聲音太大,連忙壓低:“這就是犯罪吧?”
說完不等邵裏回答他又自顧自地陷入新的思考,整個人在卡座沙發上坐立不安。
糾結了幾分鐘,別亦南終於下定決心要把這件事告訴蔣遊,可是剛拿出手機就被邵裏按住了。
“你幹嘛?”
“這麼大的事,而且還沒有確定,就先別告訴蔣遊讓他煩心了。況且賀年剛纔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如果是真的,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跟賀長康一起去找蔣遊——假如換成是你,你是更希望親人直接找上門還由朋友告訴你?”
短暫地思考了兩秒,別亦南被說服了。憑他對蔣遊的瞭解,如果不是徐麗華文賢歌二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太過不堪,父母架子十足,蔣遊大概會真的很高興被他們找到。
“我覺得八九不離十,希望這位貴价弟弟動作快一點吧。”別亦南喃喃道。
賀年哪敢不快。
五分鐘後便坐上了開往某檢驗中心的車。
司機小黃難得見自家小少爺面色這麼陰沉,原本想開玩笑打趣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剛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找好下家,哪怕熱臉強貼冷屁股也要纏着和晏折淵訂婚;不願意在家裏哪怕多待一天,抗拒去醫院接受治療,對自己兒時住過的房間也不感興趣;甚至聽到當年拐賣自己的人販子落網也沒有絲毫波動。
零零總總的事一件件從賀年腦海中閃過,最終都化作細小卻關鍵的線索,嚴絲合縫地嵌合在另一種真相里。
窗外的霓虹漸次從賀年年輕的臉上掠過,他緊抿雙脣,眉目間盡是化不開的陰霾。
車開上三環,賀年深吸一口氣,碰了碰口袋裏那團包裹着林飛白頭髮的紙巾,調整情緒給檢驗中心的張主任打了個電話。
“親子鑑定?”記正在加班的張主任聞言有些詫異,作爲賀長康的好友,他當然知道賀家大少爺回家的消息,卻不知道今天這鬧得是哪一齣。
“對,張叔,我現在就把樣本送過去,您幫個忙讓底下人加急做,最好明天早上就能出報告!”
張主任也算賀年的半個長輩,聽他這要求實屬離譜,當即不客氣道:“你做夢呢?”
“叔,幫個忙吧!”賀年哭喪着臉道,完全不敢想假如自己猜測的是真的,那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誤,怕是自掛東南枝都嫌不夠,“您要是不想過兩天看到我的頭出現在法制新聞裏,那您這次真的得幫幫我!”
十小時後,在檢驗中心熬了一夜,幾乎快坐成一尊雕像的賀年終於在早晨的鳥鳴聲中拿到了檢驗報告單。
同樣是毛髮鑑定,這一次的結果和上一次截然不同,看着白紙黑字的“確認無親緣關係”,賀年不出意外地眼前一黑。
林飛白果然是假貨!難怪父親一直拖着不給他辦理戶口,也絕口不提向董事會宣佈哥哥回來的消息,就連林飛白提出和晏折淵訂婚,父親都欣然同意,一副無底線溺愛的樣子。
想到因爲父親沒有立刻給林飛白辦理戶口,自己幾次和父親發生爭執,賀年就恨不得穿回兩個月前狠狠抽自己一頓。
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林飛白頂着賀家大少爺的名頭和晏折淵定下了婚約,雖然是口頭的,什麼儀式和流程都還沒走,但在外人看來這兩人已然是好事將近了。
賀家大少爺和晏折淵好事將近,不是林飛白和晏折淵!!
……真是要命。
想到這裏賀年不禁心如死灰,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亡羊補牢,自己可以以死謝罪,真的哥哥必須回來!
賀年精神一振,拿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電子音剛起了個頭就被接通了,似乎電話那頭的人也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邵裏哥,你還跟你朋友在一起嗎,救命啊!!”
半小時後,剛走進醫院的蔣遊收到別亦南發來的微信。
相見歡:醋兒,去醫院了嗎,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蔣遊挑了挑眉,別亦南應該正在跟同事團建,怎麼突然想起自己來了,而且還問得這麼閨怨。
原漿醬油:剛到,什麼事?
相見歡:哦哦,那什麼,我有個東西好像忘在你家了,想去取一下。
原漿醬油:什麼東西,腦子?
沉默了幾秒,相見歡:哈哈!
蔣遊更詫異了,通常情況下別亦南不是應該懟回來,說“傻了吧,我根本就沒有腦子”之類的話嗎?怎麼今天是這個反應?
喝多了?
原漿醬油:完了,看來真把腦子落在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