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晏折淵才無奈地嘆了口氣:“遊遊,不要說這種話。”
“爲什麼?”
“因爲我現在不是直男了。”
沒想到晏折淵會這麼直白,蔣遊似乎是有些震驚和不好意思,以至於都不敢看晏折淵了,而是將眼神投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小聲說:“你現在活動不方便,扶你上一下廁所又怎麼了……你就不能當個思想純潔的同性戀嗎?”
既然都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晏折淵也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對你不行。”
蔣遊:“……”
在海上被親的時候不是沒有感覺,被照顧和包容的時候也都很享受。
這段時間的回憶裏充斥着晏折淵的身影,看到好看的風景想拍給他,喫到好喫的東西要拉他一起喫。
蔣遊不是傻子,當然明白自己對晏折淵的感情是不同的,可童年和少年時期所經歷的不穩定對他的性格產生了比想象中更深遠的影響。
渴望和某人建立一段長久穩定、親密無間的關係,可同時又爲這種關係的逐漸形成而感到害怕和迷茫。
他從未擁有過這樣的關係,身邊也沒有例子可以給他參考。
此時此刻的蔣遊如同一個從未見過火,只是聽過別人說火很好也很燙的人,終於有一天看到了真正的火,難以剋制地癡迷於它的熱烈,想要擁有卻又害怕。
害怕自己被灼傷,也怕自己毫無經驗,笨手笨腳地讓火熄滅。
可終究還是渴望更多。
沉默了一下,蔣遊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那好吧,我其實……”
“打住,先別說。”晏折淵連忙打斷。
他注視着蔣遊,只覺得胸腔裏憑空生出無數只蝴蝶,它們撲着翅膀想要飛出來,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春天還沒有到來。
“遊遊,我說這些不是爲了催促你,更不是讓你現在就做出決定,你完全可以慢慢想,按照自己喜歡和舒服的節奏來。”
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就含在嘴邊,蔣遊同樣看着晏折淵,過了一會兒才寫作抱怨讀作撒嬌地說:“那你突然說這些幹嘛,搞得我都有心理壓力了。”
“是我的錯。”晏折淵坦然地承認,“剛纔一時衝動,沒考慮那麼多。今天確實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所以遊遊,別把我剛纔說的話放在心上,繼續按你自己的心意做事吧。”
“可是我都聽到了!”蔣遊堅持,心裏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表面強撐着,對晏折淵發起控訴:“你對我有不純潔的想法!!”
“是,”晏折淵笑着說,“你這麼可愛,誰都會受不了的。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你這樣說我才受不了!!蔣遊抓狂地想。
“啊啊啊啊啊晏折淵!你還說!!”如果不是還記得晏折淵受着傷,蔣遊現在怕是已經撲上去捂住他的嘴了,“從現在開始你不準說話!”
於是晏折淵很聽話地沒做聲。
然而不許百姓點燈以後,州官還在肆無忌憚地放火。
“我確實沒太想好……”前一秒感覺還有些爲難,後一秒的蔣遊立刻有了主意,他笑眯眯地看着晏折淵:“不過你可以多問問我啊。”
晏折淵用眼神向他發射出一個小問號。
絲毫不心虛而且非常理直氣壯,蔣遊頓了一下又補充:“但是像剛纔這樣表白不行,太突然了。”
很自然地就把“表白”二字說了出來,說完蔣遊才意識到什麼,不由臉紅了,偏偏晏折淵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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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麼笑,”蔣遊瞪着晏折淵道:“我說錯了?”
晏折淵無辜地看着他。
蔣遊便想起來自己剛纔給他下了封口令,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說:“別給我來這一套,幼稚不幼稚啊你!!”
“沒有,你說得都對。”逗得差不多了,晏折淵見好就收,“只是有一點——這不是表白。”
“你還想否認……”
“是賣慘。”晏折淵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給自己扣上罪名,語氣明明是輕快的,可聲線卻莫名變得很沉,“我欺負你心軟,想拿到同情分,所以才說了點昏話。遊遊,真正的表白不是這樣的,別被我騙了。”
“哦。”蔣遊應了一聲,假裝自己一點都不想知道所謂到底什麼樣纔算是“真正的表白”。
然而強烈的好奇心如同一隻稚嫩的小手,一下下在他的心口和喉嚨輕輕搔動,很癢,可是他不好意思問,只好拿一雙又溼又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晏折淵。
“遊遊,不要有心理負擔。”
晏折淵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身份突然間變得很模糊。
他正在以一個長者的角度教導蔣遊放鬆點,用輕鬆的心情對待追求者,享受一段關係正式確立前的自由和美好,甚至告訴蔣遊不需要急着迴應,如果感到不舒服或者不愉快一定要立刻喊停。
可偏偏這個追求者也是他自己。
“現在的情況是我在追你而已,你有權不表態,沒有責任更不需要考慮責任,你是百分之百自由的,只考慮開不開心就好。”
蔣遊覺得有些不對,可在這樣的氣氛中他的腦子其實已經不太轉得動了,因此只能模糊地指出一處矛盾。
“我們已經結婚了。”
而結婚和追求是很明顯的悖論。
“是,可結婚只是一個階段性的結果,在它之前的過程你一個都沒有享受過。”晏折淵耐心地說,“被人追求有被人追求的快樂,談戀愛有談戀愛的快樂,結婚當然也有結婚的快樂。它們是不一樣的,不能互相取代,我認爲你可以逐一體驗一下。”
明明是很溫柔的語氣,但蠱惑性卻極強,蔣遊心裏明明覺得有問題,可又感覺自己真的快被說服了。
“……是這樣嗎?”蔣遊小聲問,忽然有點不敢看晏折淵的眼睛。
“當然。”晏折淵道。
“那我要是一直都不答應,你追不上我怎麼辦?”
頓了一下,晏折淵忽然傾身上前——打着石膏的左腳真的很不靈便,以至於他不得不很不莊重地用另一隻腳往前蹦了一下。
蔣遊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住他。
緊接着便感覺自己的後腦被晏折淵按住,順着那股力量他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晏折淵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