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去個好地方。”林晚晚心裏盤算着事情，心不在焉的回答。
剛說完，勝哥兒一把甩開了林晚晚的手，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我不！我不去！”
林晚晚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讓他這麼大的反應：“怎麼了？”
“母親是不是想把我賣了！”勝哥眼圈頓時紅了起來，抽噎着說道：“我能幹活的母親！你別賣我！”
林晚晚呆了幾秒鐘，氣的樂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說要賣了你的？”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剛剛說的話，的確聽起來，像是有那麼點兒嚇人的意思。
不由得嘆了口氣，拉過勝哥兒繼續往前走：“沒有的事，你小小年紀，瞎尋思什麼呢？誰沒事兒閒的賣孩子玩兒。”
再者，她也得賣的出去啊。
不過，她說完這話，心裏咯噔了一下，一個六歲大的孩子，能從自己一句心不在焉的話裏聽出這個意思，是不是他之前，被春菱賣過？
她拉着勝哥兒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這話沒辦法問，問了的話，這孩子肯定會更難過的，只不過林晚晚心裏多了幾分猶疑。
如果他只是被春菱賣過，或許別的什麼原因，倒也好說，最怕的，就是這孩子是被人倒到春菱手裏的，那就說明他不是白璟辰的孩子。
自己辛辛苦苦這麼多天，養的不但不是自己的孩子，甚至連亡夫的孩子都不是？
那可真的太虧了。
好在林晚晚不是個猶豫的性格，她馬上就想明白了，反正她也沒見過白璟辰，也並沒有什麼真感情，養誰的孩子不是養呢。
勝哥兒好像感受到林晚晚內心的糾結，也感覺到她拉緊了自己的手，低聲說道：“往稷山來的路上，實在活不下去了，母親……春菱姨娘，賣過一次妹妹。”
這個時代，當然是男孩子更重要一些，念兒在春菱手底下，估計就只是能勉強維持活命，有什麼喫食，肯定還是可着勝哥兒的。
不過，她林晚晚也不慣着這個毛病，什麼重男輕女，別人她不管，她手底下出來的孩子，別想有這種優越感：“你們以前過的艱難，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賣了你，也會好好待你，但是有兩件事，你要清清楚楚的記着。”
她望着前面的路，心裏有些沉重：“第一，你是哥哥，又是男孩子，要事事謙讓你妹妹，護着你妹妹，懂嗎？”
懂嗎？勝哥兒也不知道自己懂不懂，但是很聽話的點了點頭，林晚晚又說：“還有另外一件事，你母親就是你母親，無論別人怎麼稱呼她，你只能稱呼她母親，什麼姨娘不姨娘的，你自己覺着好聽嗎？”
這回這個話，勝哥兒好像不太懂了，他揚起小臉：“那，我看姑姑也是這麼叫秦姨娘的，昨日我想叫祖母，都被姑姑攔住了，說只能叫姨娘，不能叫祖母。”
這萬惡的舊社會……林晚晚意識到自己或許能改變勝哥兒一個人，但是最終，勝哥兒也是會趨於這個大的時代。
她曾經的狂妄自大，絕不會在帶到這裏來。
“他們怎樣是他們的事情，你是不是尊重你的母親，是你自己的事情。”林晚晚耐心說着：“永遠別忘了她。”
勝哥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二人說着話的工夫，就到了鎮子上，周圍有些賣果脯蜜餞的，林晚晚稱了一些，勝哥兒瞧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林晚晚自覺不是個慣孩子的人，不過還是抓了一把塞進了勝哥兒的懷裏，餘下的包了起來，帶着他到了昨日那個私塾的門口。
門虛掩着，裏面有陣陣的讀書聲，她拉着勝哥兒小心翼翼的走進去，見亭子裏已經有許多孩子坐在那裏，上面還是昨日那個老者，閉着眼睛，聽着學生們讀書。
林晚晚畢竟是個大人，目標太大了，她沒敢往裏面走，就蹲在門口小心叮囑勝哥兒：“你到後面，跟着聽，如果那個老先生髮現你了，你就把果子給他，說母親走了，你也不知道去哪裏，有什麼事，等晚上母親來了再說。”
“啊？”勝哥兒顯然不敢往前走，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那他們要是打我怎麼辦？”
“怎麼會？”林晚晚整理了一下勝哥兒的衣服，把他往前推了一下：“書香聖地，不會打人的，他們要是把你轟出去，你就去前面壽安堂找王叔叔。”
王叔叔……聽這個稱呼，一般就不是什麼壞人。
林晚晚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腦子一天天都在想什麼，她的耐心有點兒耗盡了，拍了一下勝哥兒：“去吧去吧。”
然後自己又躬着身，偷偷的溜了出去。
沿着這條街，林晚晚找了些泥瓦匠人，回到了莊子上，將他們住着的那兩間房子仔細修整了一下，做了簡單的加固，又找木匠做了牀板，添了燭臺，收拾了院子，這樣一看起來，纔像個能住人的地方。
鬼知道她這幾天，都是怎麼過來的。
這前幾日還連飯都喫不上的白家，現在送走一波工人，又來一波，莊子上的人都湊過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議論非非，林晚晚攆了兩次，攆走了又湊上來，她也是白費力氣，最後就隨他們去了。
折騰了一整天，到了黃昏時分，屋子修整的差不多，至少不四處漏風，只能睡門板了，秦姨娘抱着念兒，站在院子裏，眼角眉梢能看出幾分高興來。
只是砸吧砸吧嘴，故意讓林晚晚瞧見：“還以爲多有本事，我跟你講哦，這可比將軍府差遠了，你當初把自己說的那麼厲害，就給我們住這個可是不行的。”
林晚晚正和木匠說着，要給大灰做一個小屋子的事兒，聽見這個話，回頭看了一眼秦姨娘，反問：“你想一輩子住在這裏嗎？”
秦姨娘眼睛刷一下亮起來，和大灰有幾分相似：“咱們，還能搬出這個莊子？”
林晚晚沒搭理她，只是聽着木匠大叔砸了砸舌頭：“丫頭，不是我說啊，你養的這個，怕不是個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