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是五王爺的生母。”
一直沒有開口的秦姨娘忽然說了話，她雙目空洞，似乎並沒有因爲林晚晚的開導，而有所緩解：“五王爺是力保七王爺，和太子分庭抗禮的勁敵，將軍不涉黨政，你這樣做，只會讓將軍更加厭棄我們。”
林晚晚聽秦姨娘這些話，覺得很可笑：“姨娘是覺得，如今老將軍對我們的厭棄，還不足夠嗎？”
“你沒有聽到白青青說的話嗎？他是恨不得我們死的。”林晚晚的語氣重了些，她走近幾步，低低的說道：“說不定就是現在，他正坐在將軍府裏，後悔爲什麼當初沒有把你我打死秦姨娘！收收你那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夢吧。”
“你胡說！”秦姨娘驟然站了起來，雙目通紅的看着林晚晚，聲音嘶啞的嚇人：“不可能的！老將軍重情重義，我與他同牀共枕三十年！他怎麼忍心讓我死！”
林晚晚她忽然擡高的聲音被嚇了一跳，看着秦姨娘的樣子，此刻心裏的厭煩一點點落下去。
剩下的，只是滿心的可憐。
她這一輩子都以老將軍爲天吧，沒想到最後了，想要她死的，竟然是多年的枕邊人。
也難怪她這些日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了。
“姨娘清醒些吧。”不用林晚晚說話，白青青就先斷了她的這份心思：“您想想那烏煙瘴氣的將軍府後宅吧，同牀共枕的，又何止你一個人。”
這真是一句話壓在了死穴上，秦姨娘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反駁，白青青冷冷的眼神裏，像是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丈夫，只有林晚晚一個人是局外人，不過，她能說的都說了，至於秦姨娘能不能聽進去，那她就管不了了。
人啊，有些死衚衕，是自己走進去的，終歸要自己走出來纔行。
她不想在和她們爭辯這些事，有這個時間，她還不如多想想她的洪蓮草，所以轉身走了出來，到院子裏，看張瘸子幹活。
沒想到這個張瘸子雖然拖着一條腿，可是做起事情來，一點兒也不含糊，就他們說話這個工夫，爐子已經修整的差不多了，而且柴房後面的雜草也規整了出來，等明天工匠一到，就可以開始砌磚瓦，起牆壁了。
林晚晚沒有打擾他，只是站在遠處看着，她瞧着張瘸子走路的樣子，右腿確實不太利索，雖然寬肥的褲子遮擋住，也是能隱約看出，他那條腿是畸形的。
她遲疑了一下，回身取了一碗水，走到張瘸子面前：“喝口水，歇一歇吧。”
張瘸子擡起頭，大冷的天兒，累了一頭的汗水，不過他也就是隨手擦了一下，還有些不好意思，接過水碗，咕咚咚的喝了兩口，還給了林晚晚：“多謝了。”
“是我該謝謝你。”林晚晚把碗放到旁邊，兩個人站的不近，彼此說話，也都聽得清：“你母親和那女人的對話，你也聽見了，對吧。”
張瘸子手下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忙碌起來：“一走一過聽兩句，沒聽真切。”
林晚晚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這個人看起來和莊子上的人不大一樣，這個裏的人，各個都不好惹，牙尖嘴利，半點虧都不喫。
可是所有的精明，都寫在了臉上，一眼看過去，心裏想的什麼，想要什麼，都清清楚楚的。
這張瘸子卻不是，他又會裝傻，又會打太極，果然是念過書的人，有些城府的。
林晚晚沒有戳穿他，只是繼續說道：“這件事兒也不稀奇，老將軍手下有多狠，這個莊子除了我們，也就你清楚了吧。”
她在暗示張瘸子的腿，也是想要在不易察覺的情況下，讓自己和他處於同一境地。
這些天，無論是鎮子上，還是莊子裏，林晚晚都察覺到，她以前那一套單打獨鬥的方案是不行的，要想在這裏生存下去，必然要有一些所謂的朋友。
張瘸子，就是她在莊子上的，下一個目標。
他聽見林晚晚的話，心裏頭咯噔一下，很多年沒有人在提起過他腿的事情了，這件事，大家都已經嚼爛了，說不出什麼新鮮的玩意兒。
可是林晚晚這句話，卻像是一記重錘一樣，砸在了他的心上。
“你的腿，郎中有看過嗎？”林晚晚看出他眼眸中閃過的猶疑，沒有停頓，接着問道：“沒辦法恢復了？”
這些事在張瘸子的心裏，都是禁地，是不能談論的。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在人面前，表現出不在意，故此，手下的動作越發的果斷利落：“都這麼多年了，早就沒辦法了。”
他說的灑脫，但早就被林晚晚看了個明明白白，她沒有接這句話，今日是張瘸子第一次來幹活，這件事就點到爲止，有什麼話，等後面看看在說吧。
不能太熱情，不然依照他這麼敏感的性格，一定會多加揣測的，容易節外生枝。
很快，爐子就修好了，他順便點起了火，沒有多久，柴房便能感受到一些暖意了，林晚晚還特意跟張瘸子學了學怎麼用這個爐子。
等他要走的時候，林晚晚拿出了半吊錢，遞給他：“今日辛苦你了，如果明日你無事的話，也來幫忙看看工匠做活，錢，我照樣付給你。”
張瘸子看着那半吊錢，有點兒傻眼：“不行不行，白家的，這錢太多了，我就是簡單幫你收拾了一下，用不了這麼多的。”
“不多，我不能白讓你費力氣。”林晚晚不由分說，把錢塞到了張瘸子的懷裏。
兩個人站在門口，張瘸子也不好和林晚晚拉扯，就只能拿在手裏：“這……真的太多了，我拿着心裏不踏實。”
“別不踏實。”林晚晚衝他點點頭：“往後，肯定還有麻煩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