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劉石媳婦提起這件事,臉上卻沒有什麼高興的表情,反而帶着一絲淡然:“我原是將軍府徐姨娘打小養在身邊的丫頭,後來也跟着服侍過五爺,可五爺漸大了,對丫頭們動手動腳,我因着脾氣直,與他撕扯過兩次,指甲劃破了五爺的臉,就被攆出來,配了人。”
她說着,目光落在院子裏,瞧見一心補鍋的劉石,再笑起來,就全是滿足之色了:“可幸,劉大哥並不因我是攆出來的而慢怠我,也不曾因爲我不懂莊子上的事而埋怨我,這已經是我的好運氣了。”
劉石媳婦如今看着確實很知足,瞧她通情達理的模樣,也的確和鄉野之人不一樣,林晚晚微微點頭,算是明白了因由。
“其實,如今石家的大娘在我家住着,我也是見了她身上的傷,才知道了這些事,你是知道我的,眼裏容不得沙子。”林晚晚與劉石媳婦直說了,既要用她家劉石,便不能瞞着她:“所以,須是用劉石幫我做些事纔行,你放心,不危險。”
劉石媳婦倒不擔心這些,臉上反而有些滿意:“早該有個人對付她纔行,那石家大娘爲人慈善,便是張王氏都極少與她起爭執,偏這是她家裏的事,又不要人管,現下掌櫃的準備出手,那纔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替天行道四個字一出,林晚晚自己都笑了起來,她哪裏有這麼大的氣魄,只不過是看不慣罷了。
與劉石媳婦說明白了,林晚晚讓她在屋子裏歇着,出來又跟劉石說了一次,只說這些日子不用他去家裏了,正好她家與石家只隔着兩道院子,平日裏便瞧着她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就好。
那女人是個不安分的,這必然是有規律可尋的,找到了規律,在跟着她,就不難找到她的姘頭了。
劉石剛得了林晚晚那麼多的好處,現在自然是無憂不從的,讓林晚晚只管放心就好。
過了幾日,林晚晚因監控洪蓮草的事情,就把這事兒擱置下了,沒想到劉石自己找上了門,他和林晚晚說,那石家的媳婦,大約隔三日便要去鎮子上一次,他悄悄的跟了兩次,見她進了鎮子上的一個大宅院的角門。
林晚晚隱約記得劉石曾經跟他媳婦說,這媳婦是和一個工匠廝混在一起,怎麼進的還能是大宅院呢?
可又一想,若是在大宅院裏做工,也未嘗不可。
林晚晚想了想,問了下一次她再去鎮子上的時間,告訴劉石,要提前來找自己,她也跟着去瞧一瞧纔行。
劉石應了下來,便回家去了。
隔了兩日,一大清早,劉石就來找林晚晚,告訴她石家的準備要走了,如今大雪封地,林晚晚穿着厚重的大氅,並沒有急着跟劉石走,而是先去了柴房,看了一眼石大娘。
石大娘也是剛起來,捧着一碗熱水喝着暖身,準備去做飯,見林晚晚進來,便站了起來,林晚晚壓了壓手掌,讓她坐下。
石大娘被林晚晚看的發毛,放下了碗:“掌櫃的,你這麼瞧着我作什麼?”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大娘在我這裏,住的可還安心?”林晚晚神情清朗,沒有表露出什麼。
那大娘聽了這個問題,笑了起來:“說起來,也是老太太我這些年,最安穩的日子了,還是得多謝你的。”
林晚晚倒不在乎她這一句謝,她又問:“大娘,還是堅持,家醜不可外揚嗎?”
這句話一問出口,石大娘臉上的笑,就僵住了,她彷彿明白林晚晚是什麼意思了。
有一些事,她當然希望最好永遠都不要有人知道。
可在林晚晚家裏住着的這些日子,讓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一個人忽然從地獄到天堂,她或許會很快適應,但若讓她在回到地獄裏去,那便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娘。”見着石大娘動搖,林晚晚主動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揚家醜,早晚有一日,她會因爲你礙事,而挫你的骨,揚你的灰。”
林晚晚這話說的當然嚴重了些,石大娘神色一變,也握緊了林晚晚的手:“掌櫃的,我謝謝你,我真的謝謝你!”
她兩句謝謝出口,林晚晚就明白了,她點點頭,話沒有說開,便走了出去。
劉石在外面等的着急,見了林晚晚便跺腳:“掌櫃的快一點兒,人就要走了。”
林晚晚不知道他在急什麼:“她不帶路,你就找不到那個大宅子嗎?”
劉石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呵呵傻笑起來。
林晚晚從柴房出來,正好碰上夜裏做完工的張瘸子,他正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瞧見了林晚晚,就停住了腳步,打招呼:“掌櫃的。”
“要回家嗎?”林晚晚像是順口問了一句。
張瘸子點頭,嗯了一聲。
林晚晚擡了擡下巴:“走吧,我去一趟你家。”
張瘸子愣了一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看向旁邊的劉石,劉石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攤了攤手,張瘸子費力的跟上林晚晚的腳步:“掌櫃的,我母親又……”
“沒有。”林晚晚知道他要問什麼,攤上那麼個母親,誰都頭疼:“我有事找她。”
不到一刻鐘,就到了張王氏的門口,張瘸子打開門,把林晚晚請了進去。
她家一大早晨正在熬粥,看見張瘸子回來,張王氏陰陽怪氣兒的冷笑了一聲:“呦,給你祖宗家幹活回來了?連飯也沒混上一口嗎?”
張瘸子登時有些不好意思,這話他也是每天都能聽見幾次,往常都是不聲不吭就過去了,今日因着林晚晚在後面,就爭辯了一句:“母親說的這是什麼話。”
可林晚晚倒不在意,她從來沒有奢望張王氏嘴裏能說出什麼好話來:“祖宗談不上,但恩人還是有資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