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分鐘,就露餡了。
勝哥兒滿心挫敗,可還是嘴硬:“沒有人教,我就是這樣想的。”
“看起來,你在范家的私塾,真的學會了不少東西。”林晚晚的聲音冷了下來,雖然她不知道勝哥兒這麼做的目的,可這番話,絕對是有人教過的。
他一個六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麼口舌,什麼避嫌?
所以她沉着臉:“既然這裏這麼好,你自己一人住便可以了,這個年,也無需回家過的。”
說罷,她放開了勝哥兒的手,掉頭就往外走。
勝哥兒仿若一個晴天霹靂,被打的傻在了那裏,只等到林晚晚都走到院子裏了,才反應過來,哭着撲到林晚晚的身上:“母親別生氣!我錯了!是我求三才教我的。”
正趴在後牆偷聽的三才抖了抖手:說供出來,就供出來了。
林晚晚見他哭了,難免有幾分不忍心,可怕他繼續矇騙自己,還是板着臉:“你到底想幹什麼,一五一十說清楚。”
“我就是……我就是想讓母親到這裏來陪我……”勝哥哇的一聲哭出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三爺說,我要是想學莫大哥的箭法,是一定要家裏人陪着的……不然……不然出了事,不好交代……”
三才一聽這個話,心裏立馬就平衡了:將軍都被供出去了,他算個啥。
挺好,就這樣吧。
他從牆上下來,又去正堂幹活了。
勝哥兒哭的聲音含糊不清,林晚晚也沒聽仔細:“什麼劍法?你說什麼呢?”
“夫人。”
林晚晚蹲下身,正努力分辨勝哥兒嘴裏的話,身後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她望過去,見白三爺執着一盞燭燈,站在門口。
燈火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另外一側,則隱沒在黑暗之中。
林晚晚就算是個混世魔王,看到這位三爺的時候,也有些拘謹,就好像在他這樣的人面前太隨意了,是一種冒犯似的。
於是她衝白三爺點了一下頭:“三爺。”
“天寒地凍的,我這裏有壺熱茶,不知道夫人可否賞臉。”白三爺側過身,不緊不慢的請林晚晚進去喝茶。
林晚晚不想去。
她很是打怵這位三爺,再加上天色晚了,他們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撞見,恐怕不好。
可是林晚晚活了二十七年,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完全看臉的人,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白三爺站在門口淺淺一笑,她鬼使神差的應了一聲:“打擾三爺了。”
林晚晚心裏長嘆一聲,看來自己也就這點出息了。
屋子裏很暖和,白三爺進門,把大氅脫了下來,搭在屏風上,回身請林晚晚坐下,然後給她倒了茶:“其實今天白日裏,這孩子已經來央求我一遍了,故此,我大約也能猜到,他在和夫人胡鬧什麼。”
林晚晚撇了勝哥兒一眼,眼神幾乎能殺人一樣,勝哥兒原本垂手站在林晚晚這面,現下一點點挪到了白三爺的身邊。
“小孩子心血來潮,想起什麼便是什麼了,擾了三爺的清淨。”林晚晚帶了幾分歉意,她能看出這位三爺的避世之心,也知道勝哥兒平時肯定給人家添了不少的麻煩。
白三爺笑着搖搖頭:“夫人說笑了,我清淨慣了,有人來吵吵我,也是很好的。”
他白璟辰一生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現在說起胡話來,臉都不紅一下。
做一個死人,真的挺痛快的。
並且他看的清楚,林晚晚現在這個表情,對於勝哥兒的話,那是百分百要推脫出去的,白璟辰當然不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他沒等林晚晚在說話,又開了口:“這些日子我瞧着看,勝哥兒的筋骨,是上乘的,可多少有些羸弱,便讓三才教了些拳法給他強身健體。”
“可誰知,他盯上我身邊莫廉的一手箭術了,別的不說,這個眼光,就很有夫人的風範。”白三爺一面說,一面恭維林晚晚,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失身份。
林晚晚被他誇得很不自在,她對白三爺的印象,一直是儒雅謙遜,沒想到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是準備在稷山縱橫商場了嗎?
商業吹捧來的這麼猛烈?
“不過我也跟孩子說了,這種東西太危險了,若是要修習,最好是有家人在身邊陪伴,以免出了差錯,不好說話。”白三爺把白日裏和勝哥兒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有些口乾,喝了口茶。
勝哥兒站在白三爺旁邊,用力的點點頭,活像一個點頭機器。
至少他得讓母親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不是胡說八道的。
“有件事,白三爺是知道的。”林晚晚見白三爺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是能看出來,他也是希望自己搬過來住的。
可她已經和秦掌櫃說好,過了年開張,就修繕玲瓏齋的後院,等後院修好了,洪蓮草也就到了時節,她把莊子裏的事情一丟,就可以全心放在玉器行了。
這個計劃很完美,她沒有必要因爲勝哥兒習武這件事,改變自己原有的計劃。
再說她是希望勝哥兒從文的,怎麼莫名其妙練起武來了呢:“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裏培育洪蓮草,這件事離不開我,而且……”
她停頓了一下,耳廓忽然紅了起來,林晚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不好意思,她喝了一口茶,方纔繼續說道:“我一個未亡人,莫名其妙住在壽安堂的後院,來往的夥計和郎中都是男人,實在是不方便。”
提起未亡人,白三爺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他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爲自己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不過他想起了林晚晚當街賭石那天晚上,莫廉來回稟的話,展顏笑道:“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只是不知道,夫人肯不肯賞臉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