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三天過去了。
麻沸散的藥效早就散了，可是石老二還躺在牀上，絲毫沒有轉醒的意思，此時此刻許多人圍在他的面前，看着給石老二診過脈的王掌櫃連連搖頭，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石大娘昨日就哭了一天，今日見着這個場景，眼淚也都流乾了，只是不住的嘆氣。
半晌，聲音哽咽着說：“算了吧，別在折磨我的孩子了……”
這句話，敲打在每一個的心上，沒有一個人願意聽見這句話。
三天。
三天的時間，王掌櫃用盡了畢生所學，給石老二開的都是百兩的湯藥，如果這樣的維持是徒勞，那麼現在及時止損，是最有必要的情況。
這每一碗湯藥的錢，石大娘是知道的，她不僅擔心孫子醒不過來，更擔心醒過來之後鉅額的藥錢，左右都是爲難，眼看着孫子的希望越來越小，她也就剩下這一句話。
可是喫着這湯藥，石老二或許只是暫時醒不過來，湯藥一斷，他恐怕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壽安堂的藥，還夠維持幾日？”林晚晚看向王掌櫃，問道。
王掌櫃回憶了一下，回答：“大約再有三日吧，裏面有一味靈芝，咱們鋪子裏的用盡了，在想用，恐怕要去和善居買。”
林晚晚知道，她給石老二治病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已經傳出去了，這段時間她也和和善居的柳郎中打過幾次交道，那可不是個老實人，要是知道壽安堂的靈芝用盡了，恐怕會高擡他鋪子裏的價格。
兩個鋪子離的不遠，素日裏明着暗着打擂臺，他不趁着這個時候狠狠敲壽安堂一筆，那才奇怪了。
“掌櫃的……”石大娘走到林晚晚身邊，拉住了林晚晚的手：“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大娘不怪你，都是我這孩子命不好，若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這藥真的不用在浪費了。”
“藥就是治病喫的。”林晚晚也握住了石大娘的手，就像是之前那兩次她被攆出來，孤苦無依時，林晚晚似乎都能成爲石大娘心裏的一顆定心丸：“斷沒有浪費這樣一說，再等等，在給他點時間。”
“夫人啊，我是打心裏覺得，咱們不一定非要在南牆上撞個頭破血流在回頭啊。”王掌櫃拍着額頭，有幾分痛心疾首的樣子。
作爲一個好的郎中，如果無力迴天，那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病人少幾分痛苦。
他理解林晚晚的執着，但卻無法贊同：“這麼拖下去，他也不好受的。”
林晚晚看了看站在石老二身邊的人，白青青、莫廉、三才、大劉、順子……這些人都垂頭喪氣的站着，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們不說話，就已經表明了立場。
林晚晚閉上眼睛，回想起以前每一次實驗失敗，簽署處理協議的時候，她曾經那樣乾脆利落，可現在，卻無法捨棄掉一條，已經走到盡頭的性命。
林晚晚找不到答案，可是她知道，遵從本心，或許就是答案。
“再等等。”林晚晚沒有辦法給衆人更好的回答，她只能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在給他一些時間。”
“唉。”王掌櫃見林晚晚固執己見，長嘆了一聲，掉頭走出了房間，林晚晚知道他心裏一定在怪自己。
可手術是她做的，這段時間她也在用芯片監控石老二的各項體徵，他的感染並不嚴重，是有轉醒機率的。
——奇蹟，是一定有的。
林晚晚的導師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上，此時此刻的她，也只能用導師這句話，來讓自己堅持下去。
她的目光隨着王掌櫃離開的身影望過去，衆人散去，在門口，她看到了立在那裏的白三爺。
這一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站在林晚晚這一邊，從他的目光裏，林晚晚也看得出不理解。
或許站在那裏不出現，不表態，已經是他能做的所有了吧。
林晚晚心裏難過，無論是王掌櫃還是大家，就算是所有人不理解她，她都無所謂，甚至都沒有想要解釋一下的衝動。
可唯獨看向白三爺那雙眼睛時，她想和他說一說自己的堅持。
她不想看到那麼好看的一雙眼睛裏，是讓人感到迎頭一擊的悲愴。
“林掌櫃！”後院裏，有人喊了一句林晚晚，她猛的回過神來，打開窗子，往院子裏看。
那兒站着的，是玲瓏齋一個叫小夏的夥計，他正四處找着林晚晚，看上去有幾分焦急的樣子：“林掌櫃？”
“怎麼了？”林晚晚應了一聲，給順子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看顧石老二，自己從屋子裏走出來。
到門口的時候，發現白三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哎呦，我可找見您了。”小夏走到林晚晚身邊，急的直搓手：“您快去玲瓏齋看看吧，一位姓馮的姑娘要來打一個玉佩，指名要您去給看呢，我這找您半天了都！”
林晚晚在稷山縣，看玉器是名聲在外的，所以有不少慕名而來的人，只不過大多都會被秦掌櫃給堵回去，今日怎麼反跟到壽安堂來了。
她因着石老二的事情，心情不大好，聽見這話，更是有些生氣：“已經交代多次了，我是玲瓏齋的掌櫃，又不是怡紅院的姑娘，隨意點着出去陪客的，去回了她，就說我沒有時間。”
小夏被林晚晚劈頭罵了一頓，臉登時通紅起來，走也不是，勸也不是，支支吾吾的說：“我……秦……秦掌櫃也是這樣說的……可現下，這姑娘堵了門，說掌櫃的不到，大家誰也別想好。”
這哪裏是請自己給看玉，分明就是來鬧事兒的，林晚晚揚了揚下巴，讓小夏在前面走：“帶我去看看。”
走到前面，她指了指坐在正堂喝茶的莫廉：“三才和莫廉，你們兩個跟我走一趟。”
“幫我，辦點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