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擡起頭，藉着燭光，看清楚了靈歡的模樣，口裏輕聲接道：“沒想到三爺是這樣一個明白人，素日裏來，也是看不出來的。”
她這話說完，便與靈歡擦身而過，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重重的關上，林晚晚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知道靈歡今日這番話可能是故意的，靈歡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便是左右打聽一下，也知道自己是林宰相的庶女，所以才故意說出了這些話來羞辱她。
可那位白三爺也未必是個無辜的，靈歡敢這樣明說出來的話，想來他必然是講過的，真是沒想到，他心裏嫡庶之分居然這樣有重量。
嫡庶尚且如此，主僕之間便更是如此了，怪不得三才和大劉三天兩頭就被罰一頓，現在看起來，也未必不是他苛責的。
不過是個主人家罷了，立的難道是軍營的鐵律了？
林晚晚吹了燈，躺下休息。
第二日一早，她起來準備把賬本送回到玲瓏齋去，正好梓蘭今日早晨做了荷葉酥，秦掌櫃也是個貪嘴的，林晚晚便讓梓蘭包了一些，拿去給秦掌櫃。
一出門，看到白三爺正坐在院子裏，大劉站在面前，樣子侷促，彷彿正在回話，林晚晚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只是撇了一眼兩個人，也沒說話，想徑直走過去。
“這麼早，夫人便要出去啊。”白三爺沒有起身，看到林晚晚，臉上帶了些笑容，揚聲打了個招呼。
林晚晚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白三爺，笑得溫婉可人：“是啊，梓蘭做了些荷葉酥，家裏喫不完，想來三爺也是不會喫我們這種庶出女兒家過手的東西，便準備給秦掌櫃帶去一些。”
白三爺怔了一下，還沒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林晚晚又說：“三爺和大劉有話說，我就不站在這兒了，省的髒了三爺的眼睛。”
白三爺眼睜睜的看着林晚晚臉上的笑“刷”一下子落了下去，甚至還附贈了一個白眼，接着一陣風一樣的走了。
什麼……嗯？
白三爺神情複雜。
大劉的目光隨着林晚晚，一直到她沒了蹤跡，方纔回過頭：“夫人這一大早晨的……”
“罷了。”白三爺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先把這件事按下了，繼續對大劉說：“你讓你父親告訴雲之賀，業千的話不能全信，他已經把我殺了，這任務就算完成了，去而復返，當心其中有詐。”
大劉知道，白璟辰的性格一向多疑，特別是業千這種背叛過他的人，他自然是不會相信的，可是他們畢竟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他總覺得，給業千完全扣上個叛徒的名字，實在是有些草率。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三爺，業千這一次給雲副將帶的消息，是絕對準確的，不然也到不了如今這個情形，我覺得，他的話，或許值得一試。”
白璟辰把業千帶在身邊十年，比莫廉還久一些，這些年一步一個坎的走到今天，他對業千的瞭解，勝過於任何一個人。
但對於業千的失望，也勝過任何一個人。
“這個三爺放心。”大劉心裏鬆了一口氣：“業千回馭風軍的時候，被雲副將打了個半死，估計到現在還沒下來牀呢，他的話，雲副將自然要在三掂量。”
一提起業千，白三爺心裏就不舒坦，也不想在說什麼，揮揮手，讓大劉去前面做事。
他現在是很討厭雲之賀給他來信，不過這已經磕磕絆絆的拜了十八拜，最後一哆嗦，他怎麼樣也要咬着牙撐過來。
等噶納爾收復了，他就徹底不管了，天塌地陷都不管了。
白三爺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坐的有些褶皺的衣服，往林晚晚的院子裏走去，站在中央，四下看了看，見梓蘭還在廚房做事，便到了門口。
梓蘭正收拾東西，發現門前光線暗了下來，以爲陰天了，趕緊出去收藥材，可擡起頭，碰上了白三爺，嚇得連忙收住了腳步，低頭請安：“三爺。”
“你們……”白三爺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你們掌櫃的，今日心情不太好啊。”
梓蘭聽白三爺這麼說，知道林晚晚肯定沒給他好臉色看，昨晚靈歡和林晚晚的對話，梓蘭也聽見了，她深覺得，不給白三爺好臉色，是很對的一件事。
“三爺，梓蘭是奴婢，有一句話，說出來是冒犯的。”梓蘭雙手交疊於身前，拿出了將軍府大丫頭的派頭來：“靈歡姑娘說，三爺最看不起庶出之人，便是站在眼前，都覺得髒，我們掌櫃的便是個庶出的女兒，估摸着，是怕觸了三爺的黴頭吧。”
白三爺臉色一變，想追問梓蘭這話，可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這都什麼和什麼？
梓蘭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向穩如泰山的白三爺，忽然慌了神的模樣，偷偷笑了一下，可想起昨晚的那些話，她不覺又冷下了臉：“也不止我們掌櫃的，秦姨娘是妾，白家姑奶奶是庶出，便是念兒和勝哥兒，那也是春菱姨娘生的，這是一大院子的奴婢呢，三爺還是快將靈歡姑娘挪出去罷，別糟蹋了她這嫡女的尊貴。”
藉着梓蘭說話這個工夫，白三爺像是明白過來了一樣，他也沒有和梓蘭多說什麼，掉頭去了前面，叫過三才：“去把靈歡叫過來。”
三才看着白三爺臉色不好，問也不敢問，一溜煙的就跑了，沒多大一會兒，靈歡就蹦蹦跳跳的到了白三爺跟前，剛想張口說話，立馬看到了白三爺沉着的臉。
她自幼在馭風軍長大，馭風軍裏沒有人不害怕白璟辰的，就算是靈歡，此刻也難免心驚肉跳。
白三爺的手從袖子裏伸了出來，裏面有兩張銀票，放在了桌子上：“拿着銀子，或是回馭風軍，或是回伯爵府，若是再讓我在稷山縣看到你，我就把你綁了，送到哈曼的帳篷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