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爺看了他一眼，耐心有點兒耗盡了的樣子，雲之賀只好繼續說道：“我偶然有一次在殿下面前提及了將軍，可殿下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還讓我別再提了……”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和將軍，是……”
“以後在他面前，儘量不要提起我來。”白三爺打斷了雲之賀的話。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他自己決定不回臨京的，也是他自己對蘇恆說了那樣的話，可現在聽見雲之賀說起的這件事，他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歸不舒服，他們原本也不是有資格，怎麼舒服怎麼活的人：“馭風軍的首領，大多都是我們自己的人，他們頭次回京，如今又是在休整期間，儘量不要和臨京的人多有往來，若是機會，還是鎮守一方的好。”
說到這裏，白三爺嘆了口氣：“死在戰場上，是爲國爲民，要是死在臨京，還都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我馭風軍的將士高貴，不做這樣的犧牲。”
雲之賀聽見白三爺說這樣的話，彷彿間像是回到了軍營，不覺有些熱淚盈眶。
白三爺低着頭，也沒注意到這一點，只是繼續說道：“還有，如果朝廷真的把馭風軍和風雷軍整合，留下來鎮守皇城，那你就提點殿下，讓他留意風雷軍留下的人，順着他們，就知道內宮風向了。”
“殿下在後宮沒有依仗，和皇后也不過是利益牽連，這些事情，還是要留心纔好。”白三爺說道這裏，忽的察覺自己說的有點兒多了。
他原本就不打算攪和到臨京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中去，可這顆心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操心了十七年，想逼着自己清閒下來，也是一件難事。
白三爺是當局者迷，但云之賀也跟了白三爺許多年，他是很瞭解白三爺的，雖說白三爺假死抽身而退，可是是他將馭風軍一手帶到現在這個規模，就連殿下的平步青雲之路，也是他帶着人一步一步打下來的。
抽身？哪是那麼容易抽的。
這些話雲之賀都沒有敢說，他應了一聲，就看到白三爺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往外走，雲之賀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將軍這就……要走了嗎？”
“你要留我喫飯啊。”白三爺緊了緊袖口，回頭看了雲之賀一眼，發現他眼圈紅紅的，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多大了，還哭鼻子？”
“沒有。”雲之賀忙否認，順手抹了一下眼睛，傻呵呵的笑起來：“就是許久沒見將軍了，想多留將軍呆一會兒。”
白三爺臉色有些嫌棄：“你在馭風軍，做我副將這麼多年，是沒看夠我的臉色還是沒挨夠打？現下我死了，軍功和榮光都是你的，不找個地方偷着笑嗎？”
他瞪了雲之賀一眼，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優柔寡斷了，但凡做事利落一點兒，也不至於一直等到自己死了，他才爬上主將的位置。
再者自己死都死了快兩年了，他怎麼還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站在樓梯處看了一圈，發現並沒有林晚晚的身影，只是老劉在茶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裏坐着，白三爺衝他擺了擺手，老劉馬上放下茶盞，走了過來：“將軍。”
白三爺輕聲問道：“夫人呢？”
“夫人自己坐了一會兒，許沒什麼意思，就走了。”老劉老老實實的回答。
這確實像是林晚晚的性格，她一般不會在一件事情上耽誤太多的時間，白三爺點點頭，準備回去，可是餘光裏看到老劉像是在偷偷的笑。
白三爺有點兒尷尬。
“你們跟的太近了！”白三爺找了個藉口，又拿出幾分生氣的樣子來：“如今不打仗了，這些事情還要我重新教你們？”
老劉正偷笑着，聽到白三爺的訓斥，立馬不敢在笑了，只敢低着頭連連稱是。
往客棧走，正路過一個點心鋪子，那裏傳來濃濃的桂花香，就連白三爺都略停了停步子，往裏面張望了幾眼，果然見到了剛出鍋的桂花糕，他包了一些，拿回了客棧。
回房間的時候，白三爺看了一眼林晚晚的房間，門上沒有掛鎖，看起來人確實是早就回來了，他也沒回自己的屋子，擡手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林晚晚出來開門，她換下了這幾日穿的靛藍色衣裙，如今身上的，是一套淡紫色的衣裳，更襯得人淡雅別緻，白三爺微微怔了一下，要說的話就忘了大半。
林晚晚不知道他來這裏作什麼，只是聞着他一身的桂花香氣，心裏有些疑惑，那家茶樓，如今還有些桂花茶嗎？
“三爺？”林晚晚見白三爺盯着自己，也不說話，臉色不由得紅了一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三爺……是有事嗎？”
白三爺回過神來，取出桂花糕，遞了過去：“路上碰見的，想着夫人一向喜甜，便帶了一些回來。”
愛喫甜的……林晚晚沒想到白三爺連這一點都注意到了，心裏有些竊喜，她接過桂花糕，輕輕的聞了一下，確實是桂花香氣撲鼻。
“那……多謝三爺了。”林晚晚側身，想把白三爺讓進來，只可惜白三爺被她這一擡眸一輕笑，擾的心神不寧，此刻更是不敢進她的屋子。
幸虧當初他尚有那麼一點兒人性，知道秦姨娘一房被攆出來，着莫廉去看了看，若是沒有留意他們，那林晚晚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姨娘，真不知道最後會落在什麼人手裏。
“不了，夫人早些安置吧。”白三爺衝林晚晚點點頭，轉身準備回房間，走了幾步，又折返了回來，指了指林晚晚身上的衣服：“紫色很襯夫人，這衣服……也很好看。”
說完，也不等林晚晚說話，甚至都沒有看林晚晚一眼，便回去了，林晚晚捧着桂花糕，怔怔的站在那裏，半晌方纔回過神來。
面對白三爺的誇獎，她並沒有多喜悅，反而有一絲落寞。
——難道，就……只是衣服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