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備受煎熬與折磨。
這一個孩子在她的肚子裏呆了那麼長的時間,好像是預感到她不想要他,他堅強到令人心疼。
靠在走廊的長椅上,手撫摸着小腹,一種美妙的感覺席捲過全身。
這是她的孩子,她與他連着心,又通着脈,她真的要這麼殘忍的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抹殺掉他活下去的資格嗎?
寶寶啊!你要怪就怪媽媽吧!
媽媽不是一個好媽媽,媽媽多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來到這個世界,可是,媽媽就要死了。
媽媽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個孤苦的世界上,重複媽媽悲劇的人生。
寶寶,媽媽愛你,可媽媽又不得不放棄你,如果還有下輩子,媽媽一定會好好的愛你照顧你,讓你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小孩。
“下一位,夏以安!”
產房門口,身穿白衣大褂的醫生扯着嗓子大聲喊着。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手從小腹處移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寶寶,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寶寶。
“哦,來了!”
她向着產房內走。
醫生上下打量一番後,擡了擡眼問:“幾個月了?”
“一個半月。”
“這麼小,確定要做?”
她猶豫了一下,向着產房外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些什麼。
他會來嗎,來了又能怎樣,來了她就會改變想法嗎?
不,不會,只會讓自己更快的下定決心。
“確定。”
她咬着脣,肯定的回答了醫生的話。
醫生嘆了嘆氣,問:“自己一個人還是有人陪同?”
“我一個人。”
筆尖沙沙摩擦着紙張。
醫生將開好的單子遞給她:“你體質看上去不太好,是頭胎嗎?”
“是。”
醫生垂眸,好心建議:“頭胎的話最好還是留下來,雖然是無痛人流,但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只要是手術就都有風險,作爲醫生我這麼跟你說是對你負責,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考慮清楚,一個快死的人,一個沒有了未來和希望的人,她還能怎麼考慮?
風險?
會有什麼風險,日復一日的煎熬與折磨,羞辱與詆譭,若真能死在手術檯上,也算是解脫了。
若能因此活在薄景夜的記憶裏,成爲他同人無法述說的痛,那麼,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請你儘快幫我安排手術。”
這麼年輕,又是頭胎,也沒有家人陪同,手術但當中會出現些什麼是真不好說,特別是面前這姑娘,體質特殊,能懷上孕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到底是有什麼樣的原因,讓她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也一定要……
作爲一名醫生,本能的想要再規勸幾句,但各家有本難唸的經,別人既然不願意多說,也不好多問什麼,只同她道:“這樣,先去驗一下血,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儘快幫你安排。”
“謝謝醫生。”
夏以安禮貌點頭,衝醫生莞爾一笑。
可心裏的掙扎與絕望又有誰懂?
醫生無奈的搖着頭,對着外面大聲喊道:“下一位!”
她往門外走着,頭壓得很低,身子僵硬顫抖,這也使得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往抽血的地方走去。
驗完血回來,將化驗單拿給剛剛的那名醫生,一切正常,手術馬上開始。
醫生向着她囑咐了一堆注意事項之後,將儀器按個調試好,她躺到了白色的護理牀上,一束光從頭頂照了下來。
幾名身着粉色職業裝的女護士在產房裏來來回回的忙碌,不鏽鋼托盤中放着需要用到的工具,鐵鉗,夾子,鑷子……
她有一些害怕,不是說無痛人流嗎,爲什麼還需要用到這些東西。
身上一陣僵硬,隨即全身顫抖了起來。
她們,她們要殺死她的孩子,她,她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她已經背上了兩條人命,不能再多添一條,她不能再背上自己孩子的命,不能。
路過的護士見她一直盯着托盤中的東西看,小聲安慰道:“別緊張,很快就好,如果害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想象成只是被打了一針,沒事的。”
被打了一針!
那是一個孩子,她的孩子,不!
不,不,不!
夏以安撐起身子,橫衝直撞着出了產房。
走到外面走廊,男人鐵青着臉正等着她。
“薄景夜,我……我……”
他猩紅着雙眼,修長的手指一下就掐緊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與自己眸光相對。
“爲什麼,一次又一次,你就這麼容不下他,他到底礙着你什麼事了,你要這麼狠心。”
狠心的人是你,是你啊,薄景夜!
你但凡對我有過一絲一毫的喜歡,但凡有過一秒鐘的真心真情,我也不至於會作下這樣的決定。
你說我,那你自己呢,你什麼時候容得下我了,我又礙着你什麼事了?
“哎,我說,你到底還要不要做啊?”
醫生追出來,有些生氣的質問她道。
夏以安擡眸望了眼面前的男人,忍着疼,從胸腔中發出來一個字:“做。”
薄景夜手突然鬆開,兩隻手無力的垂放到大腿兩側。
下一刻他將夏以安扛了起來,扛過肩頭,快速的步入升降電梯之中。
“滴!”
電梯門開,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氣,還沒緩過神來,就被他硬塞進了車裏。
“痛!”
被他那麼用力的甩進車,全身的骨頭都快要碎了。
他就像聽不到一般,全程一言不發,手把着方向盤,越開越快,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以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裏,他也只是冷眼,並不作答。
車子在路上開了有十分鐘,最後在民政局的門口停了下來。
薄景夜將夏以安拽下車,拖着她往裏面走。
“薄景夜,你……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這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些什麼,這裏是民政局,來這裏不是結婚就是離婚,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