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四章 “深陷”馨苑
    子楓姑娘的聲音疏離又溫柔,只聽她又道,“嬤嬤且接着養老去吧,搬過去之前,我要同夫人講一下府上的規矩——”

    人家三兩句間全是催促離開,嬤嬤也不好久留,拾掇了東西便退下了。

    嬤嬤出了苑門,子楓才屈身坐在椅子上,儼然主人的姿態,“方纔的嬤嬤,是王爺幼年時的乳母,算是府裏的老人了,夫人要敬重些。另外,府上有三位姬妾,王氏,吳氏,喬氏,還有一位如煙姑娘,旁的也就罷了,如煙閣,夫人不要招惹。夫人是皇上賜下的,雖是姬妾,但身份也要比旁人貴重些,請夫人對得起夫人這個稱謂,不要像有些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好不熱鬧——”

    正妻沒一個,小老婆倒不少!竟然還鬧到上吊!

    “我記下了,多謝子楓姑娘指點——”

    “雖您知道我了的名諱,但我還是自我介紹一番纔是———我叫子楓,王爺在關外時,就已相識多年,平日管着王爺的瑣碎小事,府裏的喫喝用度。夫人有任何需要儘管同我說就是,不必紅臉不好意思的——”

    她自信而張揚的宣告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資歷,我一臉肯定的點着頭——討好,恭維,諂媚這都是我引以爲傲,練的爐火純青的功夫。

    於是很快,聽完“訓話”,收拾了東西跟着她就去了馨苑,還沒進門,苑裏的管家已經遠遠的迎了出來,像交接工作一般,我被“交接”了過去。而後我在一屋子“小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晚膳,沐浴薰香,等着瞎眼王爺回來。可盛夏心煩,又百無聊賴,便想着繞院子裏的一塘池水遛遛彎,誰知這一遛,不僅喫到了生平最大的瓜,也稀裏糊塗的葬送了我的一輩子……

    據戲本上的進程,搬去了男主人公的住所,接下來,故事不就開始了嗎?這樣那樣,那樣這樣,然後就一飛沖天,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呀——可到底是哪個命運之本能寫成這樣?

    “……如今他將靖王的女兒指給你,不過是因爲靖王世代襲爵,配得起皇家,卻又沒有權勢,於你毫無助力——盈盈的父親是左丞相,手握半個朝堂的言官,他如何肯讓你們強強聯合?”

    “天下既到了手裏,自然要小心謹慎些,不怪他疑心重——”

    好傢伙,這瞎眼王爺還有這兒女情長呢?我忍不住把頭往前伸了伸。

    “……您不能一輩子都操控在他手裏,您要等機會!只是切記不要再隻身往皇宮裏去,即便是您的母妃留了什麼,您也不能再這樣捨身犯險!如今街上天天在排查,到處在找胸口受了一箭的刺客!您受傷的事,萬萬不能傳出去!您要知道您同皇上早不再是孩童時交心的玩伴,如今的兄友弟恭不過是演給世人瞧的,他巴不得你能出些亂子,到時候一網打盡……”

    “他不敢——”

    “他是不敢——他將您調回京都……不就是忌憚您在關外的呼聲越發的高了去?您的勝仗越多,他就會越恐慌——一個行事不端,即刻就名正言順的要了您的命……您要萬分小心……如今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我知曉——”

    ……

    “誰?是誰在外面!!?”

    糟糕!我不過深呼一聲而已!!

    “咳……我先告退了——”

    窗頭內外我們六目相對,一時無言,直到那位蓄了鬍鬚,被瞎眼王爺稱作叔父的黑衣男子出了聲,才稍稍破了冰,那男子話畢便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了。

    於是很快,又是寧夜。

    瞎眼王爺的眼神明亮又囧囧有神,一臉疑惑的看向我——這是恢復光明瞭?我只好伸手打了招呼,“你眼睛好了?恭喜恭喜…”

    他盯着我,過了良久終於對上了號,而後半紅不黑個臉“邀請”我進了他的書房。

    “原就是假性失明,多虧了你的通脈丸藥,我才能好的這樣快……”

    也不知道是誰當時在馬車上對我的靈丹妙藥,潑以髒水的!如今卻瞎喫亂喫,也不怕喫死了人!

    “你方纔聽到了什麼?”他轉念又問道。

    “只聽了個大概,也聽…聽不真切…”我擺擺手。

    “大概?”他挑挑眉,全然不信,“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如此,到我成大事前都不能放你走了——”

    “你原打算放我走?”我問道。

    “原是有此打算,今日把你請來,是想與你商討,多少金銀能買了你研製丸藥的方子,等本王的心腹掌握了你所有的祕方,便放你走,但方纔你站在窗下許久,知道了太多——”

    這大約是我離自由最近的一次!

    “我嘴巴很嚴的!”我企圖讓他“回心轉意”。

    “我怎麼相信你呢?”他哼笑一聲。

    “那你索性別信我了!我明兒就去宮裏告御狀!就說你要謀逆!”我生平第一次想要同一個人魚死網破!

    “哦?那我也一同去——就說靖王不滿女兒爲人妾室,找了人冒名頂替,但這人如今想悔棋,於是開始胡言亂語報復本王——”

    “證……證據呢?”才一個回合,我就弱了下來。

    “證據?皇上賜給本王的是靖王府嫡女,長安城第一美人,你自認爲可當得起?更何況,你的情郎楚淮哥哥,可來找過我兩次了,第一次是回門當天一大早,他放着嬌妻不陪,來與我說什麼上錯花轎什麼的,第二次又來說是他的樂明妹妹被設計進了凌王府,還想同我私底下把人換回來,各歸各位——我看你的楚淮哥哥真是個單純的純臣呢!”他說完得意的笑着,反問道,“那你呢——我謀逆的證據又是什麼?”

    “你胸前有傷口!傷口來歷不必我多費口舌了吧!”我頓了片刻,又反駁起他口中的“證據”,“而且你方纔口中所言……舉證不成立!首先你絕買不通楚淮給你作證,他知輕重便不會把此時鬧到聖上前,另外,我也是靖王府嫡女!聖旨又…又不曾指名道姓要好看的嫡女來給你當妾!”至少也得撐過第二個回合!

    “虧了你的藥哦,本王的傷口恢復的極好,比幾月前戰場上落下的傷恢復的都好,你拿這個做文章怕是不行了,”他裝模作樣的整理着案上的書信,剜了我一眼,接着說道,“再說嫡女,嫡女名分很難得嗎?養在正妻名下的,庶女可記爲嫡女,私生女可記爲嫡女,就連路邊的小乞丐,只要靖王願意,接進府裏,時日長久了,記在妻的名下,也是嫡女——平日裏,這都是宅裏的私密,外人無從知曉,只是也並不是無跡可尋,想查總是能查得——不知樂明,你是什麼嫡女呢?不過,無論是什麼嫡女,都不是真正的嫡女便是了。本王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敢跟皇家耍花招的?不知皇兄得知此事後,如何處置靖王府上下,才能博回臉面呢?”

    他忽閃着着大眼睛,風輕雲淡的論着靖王一門的生死榮辱。

    是個狠人!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王爺不要介意,我往後定以王爺馬首是瞻——”

    我狗腿的樣子同父親一脈相承。

    “你倒識趣——放心,我看你是個有用之人,定然不會虧待你,你住在馨苑裏,下人對你也尊敬些,我能時時照看你,你也能專心研製出更好的藥物——三全齊美。”

    呵,是能更好的監視我纔是吧。虛僞!

    不過,與悠西閣不同,在馨苑裏,我的確享受到了真正的達官顯貴才能過的日子——酷暑七月,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用着冰塊鎮着寢室,桌上是不間斷流水席般的冰涼甜點,就連我房裏的牀被都是薄如蟬翼的錦江蠶絲製成,門口值班的小廝丫鬟,更是進退有分寸,閒來聊天解悶也在行。

    而我一天的全部工作就是沉浸在瞎眼王爺,啊不對,不瞎了……沉浸在這位凌王爺的書房裏,研磨妙藥,讀盡古典,喫小廚房的點心甜茶,與每天來站崗的小九丫頭聊天扯皮——因此我一度很難抉擇,等我獲了自由身,是開個藥鋪子能喝茶聊天,還是開個茶樓來救死扶傷。選起來,很傷腦筋。

    顯然今日是沒工夫想那麼多的——因爲剛過晌午,我正要睡下,王爺的三個妾室竟來同我請安了!真是笑死人,屁股坐在我房裏的椅子上,眼睛卻不約而同的飄向王爺的書房。

    “王爺外出未歸,三位姐姐可是有什麼事?”

    “三位姐姐”一個比一個謙虛的說着姐姐二字不敢當,然後用着滿屋子都能聽到的聲音竊竊私語着。

    “我就說王爺將她接到馨苑來是瞧着皇上的面子,那是不得不對她好!”

    “那我們巴巴的跑過來幹嘛?”

    “她好歹被稱夫人!總比我們要強些!”

    “哼,我看強不了多少!這都進了馨苑快一個月了,連苑都沒見她出過!怕不是被軟禁了吧!?”

    “你看牀被還就一套,許是一直分室就寢的?”

    “啊不應該吧…”

    ……

    這三位今日倒團結起來了,傳說中不是斗的雞飛狗跳,上吊抹脖子的嗎?如今果真是擰成一股繩一致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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