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四十六章 重回馨苑
    “那麼,來日方長,走着瞧——”

    沈青思冷着臉甩下一句狠話,領着自己的大部隊傲慢的離開了,當然臨走之前還不忘噁心了我一把——她留下了六個心腹小廝,只說讓護着馨苑,免得丟了王爺金貴的東西。

    我看她就是在賊喊抓賊——馨苑裏,我的房間,除了四年前小九及時拿出來,典賣貼補生活的部分首飾珠寶,旁的幾乎被搬運一空了。

    不是沈青思乾的。就是周凌清默許她乾的。

    我早就下過這樣的結論。

    但子楓很快就來給周凌清洗涮了冤屈,她及時雨一般送來了掃帚簸箕等物,在門口聽到我“論罪”時波及到周凌清,拋了個白眼給我,伸出了正義之手,“王妃不要亂說,王爺既把東西賞給你了,如何還能‘偷回去’?我可與王爺親眼瞧見過您讓小九來搬運了數次珠寶,您這義無反顧要搬離馨苑的樣子,把王爺都氣紅了眼,這遭偷盜罪名可別就這樣給了王爺!”

    言外之意就是她家王爺無罪,沈青思全責?

    但顯然小九的腦回路不是這樣,她只當子楓在爲“賊寇”開脫,那話的中心思想就是是我們自己拿了珠寶貴物,又扭頭誣陷栽贓於人,小九立下鼓着嘴分辨,“子楓姐姐何必說這起子沒有來由的話?我統共就來過三次,第四次屋子就空了!連擺在茶几上值些錢的古董花瓶都被運到了不知哪裏去!”

    “王爺纔看不上這仨瓜倆棗!”子楓繼續站周凌清。

    “那姐姐倒說說,這東西都憑空消失了不成?”小九攤手在屋子轉了一圈,又抹了把桌上的粉塵,怨道,“瞧着外頭院兒裏光鮮亮麗,花是花,草是草,咱們王妃的寢臥就埋汰成這個樣子,即便王爺不存舊情,子楓姐姐好歹也是跟過王妃的,如今就住在馨苑裏,如何就不能使喚人來灑灑水,擦拭擦拭桌面?”

    子楓的臉色變了變,夾雜了些難爲情,“我…我早不住這兒了……”半晌,她才擡起頭,冷笑道,“人家如今的王妃說了,這兒是王爺的書房重地,閒雜人等須得遠離纔好,我搬回棲苑之後,就很少來了,不過——”她說着踱步到我跟前,像是爲了着重讓我聽到後頭的話,“如小九所說,東西不會憑空消失,可我也說了,王爺看不上這仨瓜倆棗——但架不住有人要折辱人,才搬空了這裏,將這做了庫房使——王爺眼瞧着小九來搬過幾次東西,免不得以爲是你們自己空了這裏,要徹底離開,心裏生氣,才默許了那人的做派——”

    哦呦,合情合理。

    “屋子是給人使的,我今兒回來了,它就不能再是庫房,子楓,多謝你!”

    謝謝你的掃帚簸箕,還有這個“拱火”般的剖析解釋,真是讓人,充滿了鬥志!

    “王妃客氣了,府裏的事兒如今都已不過我,外頭莊子上倒還管着一二,卻也不過是個跑腿的,事事都要同青玉苑上稟。王爺這幾年也很少在府裏,連面都見不得幾回,我許在他心裏也沒多少地位了……如今也只能送送掃帚,連個丫鬟小廝也隨意調動不得了。”子楓三言兩語間又把自己的處境道的明明白白。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只說外頭還有事兒,就不多留了,轉身出了門。小九忽的對子楓的境況同情起來,一臉酸楚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襲身影消失在玄關處,最後在我的呼喊中終於回了神,與衆人投身到了大掃除的工作中。

    由於大家都很能幹,又齊心協力,子楓離去不久,就拾掇出了人住的樣子,外間的兩間上夜小屋暫時由嬤嬤跟奶媽睡着,至於寢臥的大牀就是我跟小九還有俊材所有了。雜亂無章的地方染了煙火氣,我們一行人在此安身立命了。

    不曾想,我們才睡了兩個安生夜,小俊材的身子剛見了好,周凌清就回來了。

    他彷彿知曉馨苑又被我“佔領”了,朝服還沒來得及卸下,就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我與奶孃正領着小俊材識字,被這突如其來的推門聲險些嚇到。

    見來人是周凌清,奶孃眼珠子一轉,引導小俊材喊了聲“父親”,福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王爺這樣大汗淋漓的跑來,不知道的還以爲着急回來‘捉賊’呢!”我收拾着桌子上的自制識字卡牌,調侃道。

    周凌清定了定身子,才大步走了進來,我此時再擡頭看向他時,竟從他的臉上察覺出了些許欣慰,等我想仔細捕捉時,卻又成了那張降溫的冰塊臉。

    只當我瞎了眼。

    “本王還以爲你要把本王的馨苑連地拔起一併拖走——”他冷着語調,坐在了已經被擦拭一新的椅子上,左看右看一番後,開口討起茶,“沒有茶水算什麼待客之道?”

    我起身從後頭茶几上的壺裏倒了一碗清水,遞給了他,“王爺在自己家裏算什麼客?況且,如今這裏沒有上好的茶,也沒有上好的玉瓷杯,只一壺清水,幾個破爛茶碗,王爺湊合用吧!”

    他許是渴極了,並不聽我說什麼,擡手猛灌了幾口,這才續上命。

    “是子楓傳信給本王的,說你‘舉家’搬進了馨苑——你要走便走,這又是哪一齣?”他終於歇過了勁兒,出言審起了我。

    我還能說我的“心血”,你的親兒子,許就是差點被你的“新王妃”毒害身亡,我不想我四年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只能留下繼續照看他嗎?

    我若這麼說又沒有證據,被人家反告一個“誣陷”,那還得了?

    “自然是覺得王爺給的金銀實在太多了,我受之有愧,要繼續爲王爺效力才能拿的心安啊,到馨苑來,乾的活讓王爺盡收眼底,這樣王爺也不白白爲自己出的銀錢心疼了——”

    實話不好講,假話不有一百句等着你?

    “是麼?”周凌清鷹般的眼神看着我,又道,“若是這個理由,倒不必了,那些金銀實在不足掛齒,你拿的理所應當——”

    咋的,這是要攆人?

    所幸我臉皮厚,刷起了無賴,“我就這麼礙王爺的眼?來便來了,哪有這麼多的緣由?果真是有了新王妃,便不必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嗎?”

    他聽了臉上帶了明顯的愉悅,嘴角輕輕扯動,“是王妃離別前際,發現了自己的心,終究捨不得本王了?”

    “自戀王”又重出江湖了。

    “您要這麼認爲,暫且算是吧…”

    你兒子身上不就流着你的血脈,也算沾點邊吧。

    我再一次取悅了他,他將腰間的牌子摘下來,啪嘰拍到了桌上,眉眼間頗有些自得,“缺什麼,少什麼,讓小九拿了牌子到倉庫去領——”片刻,又見他的眉頭皺作一團,似乎想起還有重要的事,立刻起身作勢要走,才走兩步又回了頭,對着我笑道,“先領一套青花瓷茶杯來——”

    這人咋這麼喜歡被人喜歡?

    ……

    大約一刻鐘之後,小九回來了,她肩上扛着一個大包囊,一進門就招呼小紅幫她落地——不過是讓她去街上淘換些冰塊來,回來如何是這一大包?

    “主子,您快些過來瞧瞧!”她解開袋子,又喊我過去“參觀。”

    我搖着蒲扇很給面兒的站過去低頭瞅了一眼。

    第一眼沒什麼,再看,又看,熟悉感撲面而來——這不就是之前讓小九倒賣掉的首飾珍寶異石?

    小九擦着汗,解釋着前因後果。

    原來她去買冰塊時,剛出府就碰見了她家王爺騎着“高頭大馬”歸來,王爺問她去幹嘛,她就說大伏天的,去進些冰塊,人家王爺就又問了,府裏夏天什麼時候缺過冰塊?需要外頭買?小九就如實相告了,說府裏有人管制啊,人家不給發啊,往前數四年也是出去買的!你沒瞧見罷了!王爺臉色有點掛不住了,說不用買了,等會兒會有小廝領了送過去!然後又交給了她別的差事,讓去街上當鋪取些東西!

    再然後她就取來了這一包裹,往回走的路上又迎頭碰上了騎“高頭大馬”的王爺,人家王爺說,人家着急去宮裏覆命,讓她把東西帶回來給她家王妃,也就是我,即可。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合着我們典當的東西,這廝一個不差的都包圓了?

    我目瞪口呆之際,小九還在口若懸河的噴着唾沫星子,“王爺真是良苦用心,典當行的老闆說了,但凡是我這個長相的丫頭送過去的東西,王爺都讓留下了,他說他自會出高價回購,不許折賣出去!”

    小九在高興什麼?我只覺頭皮發麻——窺一斑而知全貌,小九去點典賣珍寶他都知曉,那我們在如煙閣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就是說,四年來,我們舉如煙閣之力養他兒子的事,他都知道?我們領不來棉衣厚被,甚至連水都要自己去打,他也看在眼裏?

    然後他就這麼狠心的,一邊暗中觀察,又一邊裝作不知——讓我們如此,熬完一個冬夏,再有一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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