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四十八章 推理楓
    原來是我,險些誤了小俊材的性命。

    但也因此,我終於思慮清楚——我務必是要留下的,今日因爲我,有人要讓他死的悄無聲息,明天就會因爲別的事,讓小俊材消失的無人問津。

    相比起事情真相,子楓顯然對周凌清願意放我離府更有興趣。

    “你是說,他來親自同你說——放你自由?”子楓瞪着雙眼,不可置信的詢問。

    “是……是的啊……”

    咋的,我就這麼不值得周凌清親自跑一趟?

    她忽的沒了話,兩個胳膊直直的垂在身子兩側,緩緩低下了眼簾,一刻鐘後,當她再擡眼看我時,太陽穴周圍已聚了許多霧氣,就這樣一點點紅了眼眶。

    我手足無措間,她終於出了聲兒,“從前在關外時我想,徐盈盈算什麼,她遠在天邊。如今滿府姬妾都比不上我一個人重要!這之後,就來了如煙,如煙像從畫裏出來的女子,因此王爺寵愛她也不過是看在那張臉皮上!我隱約察覺,我在王爺心裏,還是獨一份的存在。再後來,你出現了,我更是……不把你放在眼裏——無論你身爲姬妾,還是王妃,身份怎麼變換,在王爺那裏,都是連如煙都不如的存在!後來見得徐盈盈,我從未那樣開心過,原來從始至終,如煙都不過是個替身,而徐盈盈,已貴爲王妃——除了我,誰還有機會?縱觀全局,我贏了——”

    她說着竟笑出了聲,聲聲辛酸,“我贏了?贏了麼?早就輸得一塌糊塗!四年前,王爺成婚的前一晚,宿在你睡過的房裏。天將亮未亮時,有小廝送來外頭的摺子,我和衣去叫王爺,誰知他在的你牀上正睡得香甜,夢裏竟還囈語你的名字,不是王妃,不是趙樂明,而是,明兒。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早就越過了我去——”

    我聽的頭腦發麻——周凌清這是哪一齣,在夢裏還要跟楚淮鬥法嗎?

    “我原以爲王爺只對如煙徐盈盈那樣的女子生出愛意——你呢,你有什麼呢?爲什麼是你,都不會是我?”

    子楓繼續說着,不給我辯駁的機會,她的眼睛裏持續散發着嫉恨,卻又夾雜着與生俱來的善意,這善意讓成噸的“嫉恨”失了張牙舞爪,剩了些許無足輕重的埋怨。

    只聽她又喃喃的分析着,“他知道你並沒有留下來的心意,卻強行留你在府上四年,他以爲是你自己搬空了曾下榻的房屋,氣惱你財迷的同時,也默許了沈青思對如煙閣的種種行徑,想着你敗光了錢財,許會回頭……於是一邊看你典賣財物,一邊讓人把東西贖回來,他在等你一個回心轉意,四年了,你沒有。可他最後,終究還是想違背自己的心,如了你的意……”

    奇也怪哉,子楓口裏的周凌清,竟是個我不相識的周凌清!

    “我想…你誤會了…”我剛要辯解,便被她出聲打斷,她冷笑一聲,眼神落到我身上,“誤會?我比你更希望是個誤會!”

    緊接着她擡手擦了擦混雜着汗水與眼淚的兩頰,倔強的看了我一眼,再不多留,快步出了馨苑。

    也就是說,周凌清不放我出府沒有旁的原因,只是因爲對我動了真心?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覺這個腦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沉思間,來了前門的管家,他身後跟了一排約摸十五六的小姑娘。

    管家請了安,立刻道明瞭來意,他說王爺一早上朝前就囑咐他去找人伢子買些丫頭過來,先緊着馨苑挑一批,剩下的打發到浣洗房就是了。

    我扶額,沈青思同我的單挑,周凌清這就加入了戰鬥。

    周凌清內心:低頭是不可能低頭的,永遠都不可能低頭。既使喚不動府裏的,老子有錢還買不起外頭的?老子用實力讓你知道,誰纔是這個王府的天。

    你的確有實力,但我沒有,這波拱火空前絕後。

    沈青思很快接收到了訊號,也很快,三天內生了病。

    然後把周凌清請到青玉苑,展示着病容,說你看我這個樣子,今年輪到凌王府辦的隨言會,我怕是不能勝任了,畢竟只有十天的時間了,我預計我會一直病着呢,不是有從閣樓裏出來的王妃嗎?又一下子給人置辦了那麼些丫頭管事的,這麼些人做個隨言堂,不在話下吧。

    周凌清把這一指示精神下發到我這兒的時候,小俊材正在同小九下五子棋。

    我們一屋子人,沒人知曉隨言會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往如煙閣待了四年,咋有種外頭已過了百年的錯覺?

    最終還是子楓站出來解釋了一番,“隨言堂是近兩三年才推出來的,王妃深居如煙閣,外頭的事,自然知之甚少!”

    子楓前幾日同我“交心”,視我爲情敵以後,就一直彆扭着,住在一個苑裏,擡頭見了就直愣愣躲開那種,這次同周凌清一起登門,讓我甚感意外。

    見我仍是一臉懵,她才繼續說了下去,“隨言會就如同各高門夫人之間的茶話會,只不過範圍更廣了些,有各高官吏從,商人首富。賓客中有東家邀請之人,也有各相熟親朋介紹入內之士,大家來此的目的都是爲了結交對自己有用的人——隨言會是王爺首先提及,有人擁護,卻也有人反對,前兩年都是富甲一方的豪戶承包,凌王府是第一個朝廷出身,卻染手此會的。”

    自然是對自己有益,才提出的“隨言會”,可不得自己發揚光嗎?

    怕是前兩次給旁人舉辦,也是爲了不讓自己那顆招攬賢材的心那麼明顯吧,等大家習以爲常了再加入,給人一種,“大家都推崇這種玩法,又是我提出的,我不參與舉辦一場不好吧”的無奈感。

    老賊周凌清也。

    “說這麼許多,那王爺舉辦就是了,滿府誰還敢扯後腿不成?”小九被一個四歲孩童的棋術按在地上摩擦了一個晚上,心下十分不爽,並未細聽子楓解釋的“隨言會”,張嘴就是不耐煩。

    “不知者無罪,我不怪你,”子楓一副看智障的樣子望向小九,再次提起隨言會,“隨言會的前身是茶話會,而茶話會又是各夫人之間爲了解悶打發時間纔出現的產物,隨言會理所當然的成了各府管家主母的差事——從古至今,也從未聽聞有大男人在府裏後院指點江山的!”

    我看哪裏是覺得“主母們”更適合主理,其實就是要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母們來當擋箭牌吧,這種大型的才俊交流會,又不是朝廷舉辦的,萬一你們聚在一起要做些造反勾當可咋整?現如今好了,各位都可以裝瘋賣傻了,什麼?聚攬人材?沒有啊,我夫人閒着沒事,組織各界的人聊聊天喫喫茶看看皮影賞賞戲而已啊!

    男的,老賊也!

    “不玩了不玩了!小世子,你讓一讓我又如何了?好男不跟女鬥,先生沒教過你嗎!?”比起與子楓對線,小九更喜歡與小俊材較高低,此時玩不過,更是耍起了賴,嘴巴不住的嘟囔着。

    小俊材在一旁只咯咯笑着,回着嘴,“先生沒教過,小九教過了,受教受教!”

    子楓看着屋子裏兩個相差十五歲還能玩鬧起來的“神交”,不由的皺起了眉——合着苦口婆心的解釋又成了小九刮過耳旁的一陣風。

    “今日不許再玩,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小九快帶世子去睡下!”我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不言不笑不動的周凌清,趕緊虎起臉,催促他們離開。

    我的政治使命是讓小俊材得到周凌清的疼愛與關心,可不是在人家焦頭爛額的時候哈哈哈招人煩的!

    小九見我板着臉,立時噤了聲,領了小俊材去了外間的上夜房。

    他們一走,氣氛更下了一層樓,我調笑着,接了子楓的話,“既從古至今,沒有男子開過茶話會,不如王爺做這千古第一人?”

    我的本意是輕鬆一下氛圍,不想卻讓其冰至零點。

    “你倒是有個好點子!”周凌清歪頭瞪我一眼,挖苦着,“什麼都要本王親力親爲,你好找一處陰涼躲懶去?”

    子楓白眼翻到了周凌清身上,低聲咕噥,“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

    “玩笑而已玩笑而已!王爺有需要,我自是要鼎力相助纔行!”我趕緊跳了出來,收住了這一場對我直接間接的攻擊。

    周凌清冰着的臉融了些,不再僵着,卻還在故作姿態,“本王也不放心全權交由你,子楓比你穩妥了不知多少,如此就由子楓幫你監管着些!”

    周凌清這捧一踩一的嘴臉甚是醜惡。

    此番言論,引來了子楓的側目,她隱忍着怒氣,開始出言不善良,“王爺何必總說些個言不由衷的話?不如把您的心掏出來瞧瞧,到底是王妃更讓王爺心之神往,還是我這個小小婢子更得你意?”

    子楓的冰雪風暴是沒有徵兆的,爆發則不可收拾。

    周凌清聽了臉色很精彩,半晌才冷哼一聲,道了句胡言亂語,這之後把玩着摺扇先一步出了門。

    十分輕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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