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俊材,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俊材。
嬤嬤說我的名字是阿孃起的,她希望我能成爲像父皇一樣有用的人。
嗯,但其實,在我看來,父皇挺沒用的。
滿朝文武也這麼覺得。
做皇上做成我父皇這個樣子,可能從古至今,天上地下,橫觀縱觀,也僅此一家了。
沒人見過後宮佳麗只一個皇后的九五之尊吧。
我朝就有。
公主生病,九五之尊要親自守着有人見過嗎?
我朝就有。
公主說月亮彎彎真好看,是的,九五之尊也不知想了個什麼招數,讓人連夜縫製出來一個巨大的月亮,現還掛在公主的寢臥裏。
……
成爲同父皇一樣有用的人?
算了吧。
當個平庸的帝王挺好。
(二)
今天是我十歲的生辰,舅舅舅母領着小表弟來了宮裏,我很高興,阿孃也很高興,除了父皇。
父皇盯着舅舅身側的青衣男子眼裏簡直噴了火。
我十分不解。
不就是一個衣着與其他隨侍不一樣的隨侍嗎?有必要這般投射眼箭嗎?
“你母后就是險些被這小子拐走——你可警醒着些!”
父皇突然微斜了半個身子小聲的同我說着,彷彿試圖拉我入夥——不得不說,父皇在找同盟這件事上還是獨具慧眼的,我們很快統一了戰線,與那青衣男開始針鋒相對。
我正想拉玖齡一起仇視,不想她卻在阿孃的引導下,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跑到那男子身前甜甜的叫了聲“楚淮叔父!”
青衣男子嘴角的笑幾乎裂到了耳邊,他單手將四歲的玖齡抱了起來,塞了個玉佩到她手裏,嘴裏誇讚道,“多年不見,玖齡出落的越發好看了!”
“朕的公主,集天地精華,自然有沉魚落雁之貌——”
父皇大步過去,一邊大放厥詞一邊將玖齡“搶”了過來。
這楚淮叔父並不氣惱,也不與父皇爭論,只搖搖頭慢慢轉過身,一雙眼睛溫柔的望向了阿孃,“瞧你氣色紅潤,便知這些年過得不錯,如此,我也放心了。”
“笑話!她貴爲皇后,要你擔心做甚?”
父皇哄着玖齡玩,嘴巴也不閒着。
父皇太失禮了,我都覺得丟人,更何況阿孃呢?
但這根本擋不住父皇來勢洶洶的無禮,這一天,他憑一己之力,數次讓楚淮叔父下不來臺,我從一開始的同盟,到後來的中立,到最後開始同情敵方,只用了兩個時辰。
……
不過所幸,楚淮叔父表現出了一個成人應有的良好教養,因爲喝了幾杯酒,走的時候還紅着臉,但笑意在他臉上從不減少半分。
被人針對成這樣還能這麼開心,真樂觀。
有的人卻不容樂觀。
是的,當天晚上,父皇被阿孃扔出了寢殿,鋪蓋跟枕頭一起。
唉,我爲父皇祈禱。
希望他下個月少被扔出來幾回吧。
(三)
最近又有人開始給父皇張羅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了。
前年,去年,父皇的藉口都是爲故去不久的我祖母守孝,今年第三年,臣子們終於坐不住啦,大家紛紛上書,說皇上子嗣單薄成何體統,千秋萬載的江山,人丁興旺才撐得起啊。
其實,我知道大家在怕什麼,大家都怕我這個太子哪天不小心溺了水,摔了頭,國之根本就沒了。
可僅爲這個嗎?
實則不然,話說出來倒正義凜然,是爲皇族,爲天下着想,其實私心不過是想塞個人到宮裏來給自己的家族掙榮耀罷了。
我可是門清。
父皇也門清兒。但這宮裏的“榮耀”他只想給阿孃——儘管一年前阿孃再次有孕後,不幸小產,再沒了生育的可能,可這獨一份的恩寵,他仍只給阿孃。
後來誰再提起讓他納妃,他馬上就給人家家的閨女指婚,還都是低嫁,一連指了幾個後,再也沒人來當出頭鳥了。
有一回聽到阿孃跟父皇在葡萄樹下閒聊,又聊到了這件事。
阿孃:子嗣之事,前朝說的也不無道理,不如……
父皇:不如什麼!?俊材一人足矣!千秋萬載由他替他老子去撐起!
阿孃:……
父皇:更何況,他已然是太子,再有兩年,也該學着入朝了,天下也很快是他的天下了!
……
我聽了兩句默默走了——再多入耳幾句,只怕我這五兩重的肩膀非折在這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