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帝皺眉問道：“沿途的官員都沒有和顧長升說什麼嗎？”顧長升是出了名的中正耿介，直言敢諫，但凡一路上有一位地方官員能和他透一點風聲，以他的個性都會一查到底。永德帝獨獨派了他出去就是有此目的。
阿大搖了搖頭道：“沒有，沿途官員都沒有和顧御史提過有難民的事，而且說法都一致，說接了皇上的手令，他們都把糧食交給了李尚書，李尚書也是立刻動身前往災區，一刻都沒有耽誤。”
永德帝氣得一拍腿道：“欺上瞞下做得真不錯啊，不用說他們定是相互勾結起來了。”在地上轉了兩圈，永德帝平復了一下心情，李家能夠在短短十幾年爬到六大世家之一的位置，靠的就是善於鑽營，他的黨羽自然不會少，且朝中積弊已久，對於這些皇親國戚、位高權重之人又有幾人敢去招惹，顧長升骨頭是硬，但不夠精明，且他本身就是六大世家家主之一，身在局中，他看不明白也是正常。
阿大勸道：“我隨後到中洲幾個災區走了一圈，發現自皇上下令後，顧御史離京之時，災區就已經在正常發放糧食，各地官府也在勸返難民，因此，在顧御史到達中洲之時難民的確已被安置妥當了。此次雖無法以讓李尚書斂財之事暴露出來，但對難民而言卻是好事。”
永德帝看看阿大點了點頭，心道此事也只能如此了，這些人在朝中黨羽無數，想要清除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且他如今沒有幾個可用之人，若要成事還得徐徐圖之。
邊關大鯤河邊，西南軍與燕軍終於談妥交換戰俘的條件，聞人天宇拿出了完整的西南軍戰俘名冊，溫亦輝也同意了聞人天宇的兩個條件，於是在河邊擺開了陣仗開始交換被俘將士。
一開始進行得十分順利，河中並排拉着十二條繩索，燕軍五條，西南軍七條，兩邊的將士先由底層的士兵開始交換，也就是讓被俘士兵拉着鎖鏈在河中趟水到對岸，那些有傷病無法行走的則由幾個人擡着或揹着過來，對岸則由專人記錄並清點人數，與事先確定的名單核對，以防對方再次耍詐。
當士兵的交換完成時，兩邊的人都在做最後的人數覈對，看到大先生點了點頭，確認士兵的人數無誤後，溫亦輝懸着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一半了，同時也更提高了警惕。聞人天宇沒有在底層士兵身上做手腳，那麼剩下的將領呢，他真的那麼老實什麼都不做嗎？
果然，聞人天宇那邊提出了新的要求，他們要派人來檢查一下三皇子和幾位主要的將領是否有被下毒，西南軍可是在這上面的先例的，他們不得不防。
溫亦輝同意，但同時爲了公平，西南軍也要檢查自己的將領有沒有這樣的問題，而當他聽到看診軍醫後回報的情況，氣得他虎目圓睜，直想拿把刀砍了聞人天宇。
軍醫回話，西南軍被俘的將領多受了拷打折磨，且不少人的手筋及腳筋都受了傷，這傷還是這一兩天弄出來的，這些將領以後怕是不能再上戰場了。
聞人天宇驗完人後已在叫着讓繼續交換戰俘了，跟在溫亦輝身邊，換了一套小兵衣服的溫婉兒卻是不答應了。她到了溫亦輝耳邊提醒道：“爹爹，這個虧我們可不喫，他做十一，我們就做十五。”
溫亦輝點了點頭道：“這是當然，我們可是有言在先的。”
溫亦輝上前一步道：“聞人天宇，咱們當初曾經說過，如果我人的缺胳膊少腿了，你的人也別想好過，反之亦然，咱們誰也不願意喫虧，但也別想佔誰的便宜，公平起見，如今剩下的將領我們就從傷勢較重的開始吧。”
聞人天宇哼了一聲道：“公平？怎麼可能公平，你的人可比我的人要多，而且他們大都是戰場上受了傷沒有調理好，我又不是菩薩還要管他們的傷勢。你還是別廢話了，天已不早，快些換人吧。”
溫亦輝被他的無賴之舉氣得險些吐血，怒罵道：“聞人天宇，你把我的精銳都弄殘了，讓以後上不了戰場，你做下這麼歹毒的事卻還想像無事一樣和我交易，你真當我溫亦輝是泥涅的呢？好，我也不和你廢話了，來人，把所有燕軍戰俘的手腳砍斷。”
溫亦輝也吼道：“別忘了是你動手在先，更別忘了三皇子還在我的手上，你不想要人了就直說，當我會怕你不成。”
聞人天宇咬着牙好半天沒有聲音，最後不耐地問道：“你說吧，你要如何？”
溫亦輝大聲道：“我就要公平，我西南軍將士有多少斷手斷腳之人，我就要多少燕軍將領也斷了手腳。”
聞人天宇氣得臉發青，燕軍將士也聽得大怒不斷叫囂起來，溫婉兒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三皇子的脖子上，只要一有異動絕對讓三皇子頭顱落地，好一會兒燕軍的叫聲才平息下來。
聞人天宇吼道：“溫亦輝，我這邊還你二人，你還我一人，最後你這邊手腳完好的人和我剩餘的將領包括三皇子要一起交換，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你給個話吧。”他這也算是變相同意了舍掉部分將領，然後保全了最更多被俘之人不受傷害。
溫亦輝心裏氣憤之餘卻有些猶豫，兩軍交戰，抓到對方將領，哪怕是囚禁刑訊都是有原因纔去做，而這樣直接殘害他人手足之事他本不願爲之，只是聞人天宇動手在先，他如沒有動作，又要如何向那些受苦的兄弟交待，如何向十萬大軍交待。
溫婉兒看着父親爲難也是有些糾結，她是生在現代和平時代的人，從小見到的最殘忍的事就是村裏過年殺豬了，到了古代，幼小之時被母親揹着上了一次戰場，經歷那慘烈的一戰後，她纔算說服自己，這是古代，這是個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她做爲將軍的女兒，殺人與被殺都會遇到，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就要學會殘忍，但是殘忍就是要這樣害人嗎？燕軍被俘將領沒有錯，錯的是陰險的聞人天宇，本沒有理由讓他們承擔這樣的痛苦。
溫亦輝收拾好心情，同意了聞人天宇的要求，兩邊開始繼續交換戰俘了。剛開始雙方交換的都是傷殘之人，倒也相安無事，但到了後來，燕軍這邊送回來的大周將士仍是手筋受傷無力抓住鐵鎖之人，燕軍被俘的將領之中卻只是受了些皮肉之傷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了過來，這意味着被俘的燕軍將領中有一人要被砍下手來。一位燕軍將領站了出來大義凜然道：“砍我的吧！”邊上西南軍將士舉起了刀，溫婉兒突然叫道：“且慢！”
溫婉兒來到這位將領身前道：“你是交戰之時被抓的，沒有什麼大惡，現在還輪不到你。”
溫婉兒小手一指，正是被她抓到的小鬍子道：“他是在偷襲我的莊子時被我抓到的。兩軍交戰，即使用盡手段也是兩國之爭，但對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下手，對那些老弱婦孺動刀，這樣的人才應該被剁手。”
小鬍子嚇和麪無人色，西南軍將士最恨的就是這種人，哪裏肯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一隻手，然後把人丟到了鎖鏈旁邊看他掙扎着爬過去。
換人又開始進行下去，溫婉兒在冊子裏找了幾個偷襲大周村子的將領動了手，可聞人天宇殘害的大周將士還有十幾人之多，而當那名燕軍將領再次站出來時準備犧牲自己的左手時，溫亦輝又一次阻止了大刀落下。
溫亦輝對這些燕軍將領道：“我西南軍不是殘暴之人，雖與你們戰場廝殺卻無私仇，如今你們雙手被捆，我們也做不出來那種殘害他人之事，你們這手腳留着吧，他日戰場之上我們再一決高下。”
說完卻冷笑着走到三皇子面前，活動着手腕道：“三皇子這幾天把臉上的傷養得差不多了吧，聞人天宇做事不地道，我又不能學他這樣心狠手辣，只能讓三皇子傷苦了。”說完重重的一拳打在三皇子臉上。
三皇子原本還有一些青紫的臉瞬間又腫了起來，溫亦輝揮了揮手道：“放一個過去。”
然後燕軍又放了兩人過來，溫亦輝一看又是斷了手筋的，對着三皇子的臉又是一拳。如此往復，直到燕軍放過來的人已是手腳完好的，溫亦輝這才停下了手，而此時，三皇子那張臉已經腫得發紫完全變了形，人也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