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兒與唐雲天、東方青雲、溫景明和前一天趕回來的永樂王坐在了三賢齋的樓上雅間，喫着點心喝着花茶，打着算盤覈對這一年的賬目。
永樂王是幾人之中變化最大的，如今的他在民間行走一年已十分接地氣了，以前賬目他看也不看，不會看是原因之一，不屑於看是原因之二，如今卻是錙銖必較，拿着賬本說得頭頭是道，儼然換了個人一般。
溫景行好奇道：“王爺，這一年您吃了不少苦吧，您的學院聽說在民間聲名鵲起，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雖然眼前的永樂王神采奕奕，自信而又睿智，但怎麼看都有種成功的商人之感，這改變不說不好，但總覺得怪怪的。
永樂王卻是哈哈一笑道：“前日我回宮見過父皇與母后之時，他們也說我變化大，本王卻覺以前那是沒長大，現在才成熟了些。至於喫苦那是肯定的，一文錢憋倒英雄漢啊，這做什麼都少不得銀子。就說這技能學院吧，曾有那貧窮人家想學門手藝，把家中的牛都給本王牽來了，你說本王能收嗎，只能先欠着讓他日後還，但不收錢本王的屋子、老師的束脩都哪裏來，剛開始還不覺得，但後來能發現，這銀子是流水一樣往外花啊。”
“本王后來能發現不同，別人是辦私塾也好，開學院也罷，都是有銀子讀書的人才會去的，可本王的學院收的都是窮苦人，他們是學手藝讓家中多一份收入的，這學生不同，開學院的方式也不同，別人是賺銀子，本王是花銀子的。”
永樂王嘴上說着吃了虧道着苦，但看他神情卻是滿足喜悅，顯然他也從這件事情中找到了自己的樂趣，是沉浸其中的。
溫婉兒望着唐雲天不滿道：“唐大哥，你聽聽，永樂王一直說銀錢不夠用，你也不幫着他點。”
唐雲天大呼冤枉，拉着永樂王道：“王爺你可要憑良心說話，你要銀子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字？”
永樂王嘻嘻一笑道：“你當然要給銀子，我學院那些人出師可是優先給到你挑選的。”
東方青雲插話道：“其實這些都是小錢，等到大周與鄰國開通了商貿，會需要更多的貨品，需要更多的人手，那時就不是今日查這一疊賬本，我們可能要找十幾位賬房，查一屋子的賬本了。”
唐雲天聽得眼睛一亮，問道：“真的能開通邊貿嗎，那倒是有得賺，不過我們的貨單現在就排到了明年了，再多也生產不出來啊！”
溫景明笑道：“這還不簡單嗎，唐大哥再多開幾家鋪子就好。”
溫婉兒卻是搖了搖頭道：“這不是多開鋪子的事情，任何貨物的生產都離不開原材料，就說制玻璃，要開採泥土，要運輸，然後要燒碳、再用到木箱與穀草裝運，這一系列過程中看似簡單，卻牽扯很多行業，運輸要用騾馬，那就要有馬隊，要有人專門護送，運土的箱子要有人專門去做，而箱子的製作要有人伐木，要用到釘子，而釘子的製作要有人採礦、然後要有鐵匠。這裏面一環套着一環，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可能影響玻璃的生產，以前我們感覺不明顯，那是因爲現有的東西能滿足我們的需求，可一旦我們的需求增加了，就會出現不滿足的情況。”
唐雲天笑道：“婉兒說得對，就是說得太複雜了，你直接說我要增產，但是泥土運輸跟不上不大家不就明白了。”
東方青雲問道：“泥土怎麼會缺少，增加人手去挖就好啊。”
永樂王白了東方青雲一眼道：“這就是沒聽明白的，誰去挖，誰去運，剛婉兒說了，運輸要用馬車，用箱子，然後就是馬車哪裏來，箱子哪裏來，再然後就是做箱子的木頭哪裏來，釘子哪裏來？”
東方青雲一拍額頭，他問了個蠢問題。
溫婉兒笑道：“敬之哥哥說的主意沒有錯，所以我們要解決這些缺失的環節，沒有人去挖泥土，我們就要想辦法讓挖土運土的人多一些，這就需要一些方法，比如說加錢讓運的人多跑幾趟，而同樣的，我們的進貨成本高了，出貨價格也要提高，可其它國家的人也不傻，要讓他們花大價錢買，我們的貨品就要足夠好。”
溫景明也點頭道：“從目前看，互市後有利有弊，毛皮、藥草、絲稠、茶葉這幾個行業要受到的影響最大，但在鹽、瓷器、糧食這幾個地方倒是於我國有利，這就是一種角逐，或者說是博弈，看誰能把誰的銀子賺到手。”
溫婉兒笑着點頭，唐雲一伸了個懶腰道：“我肯定是要賺銀子的，所以我要去備上一些貨，本來想把紅利分下去的，還是改到明年吧。”
永樂王卻是不依道：“不行，他們的銀子你不分就算了，本王可是急等着用錢的，這樣，本王多給你準備些人手，你把工錢預支出來。”
溫婉兒拉着溫景明與東方青雲轉身就走，反正也沒他們的銀子，還等在這裏做什麼，乾脆回家雲睡上一覺好了。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永德帝也提起了互市的事情讓衆臣討論，大臣們分成了兩派，一派覺得互市於大周有利，可以宏揚大周國威，也可賺他國之財豐大周國庫。一派覺得互市之後對本國百姓的影響太大，會損害大周利益，邊境安全也會受到影響。
一早上大臣們都是爭論不休，吵得皇上一個頭兩個大，最後溫景明卻站了出來，把互市的利弊與可能出現的問題做了個透徹的分析，而後又拿出彬州舉例，那裏楊太守定下了可與燕國百姓交易部分貨品的規定，一年過後，在楊太守的治理下，彬州一改之前的破敗，已經從當初交接時那一場劫掠中恢復了過來，所以互市不是壞是，利用得當可爲百姓謀福，爲國求財。
溫景明的陳述得到了一致認可，難爲他年紀輕輕對民生了解得如此之透。不少反對的大臣閉了嘴，有些還有顧慮，東方青雲道：“任何事情都有兩面，總有利弊，做與不做，則要取決於是否利大於弊，以及是否能夠控制好讓利大於弊。本王覺得互市對大周而言是一個好機會，畢竟許多其他國家稀缺的物品只有大周有。”
永德帝點了點頭，掃了一眼那些反對大臣見他們不再說知，於是拍了板同意互市，只是互市的條款、時間地點負責人等還要再議。
當大臣們走出宮門之後，各個都一掃之前的疲憊四處遊走起來，唐雲天直接躲到了西南王府裏，原因無它，要見他的人太多，各個來頭都不小，不想喫虧就只能躲起來啊。
沒過一會兒，王慧英也被楊太守送了過來，她做的點心太好吃了，不少人上門討要方子，而私下裏得到的消息這些人不只是要自己喫，而是要用這些方子開點心鋪子，不熟的倒還好說，可親朋就無法拒絕了，也只能到西南王府躲着。
過了不久，寧老爺也跑了來，進了府中見到溫亦輝後就直接要住兩天，說是想清靜一下，他如今在市鹽司任職，而使臣們提出互市後重點要貨品就是鹽，所以什麼樣的要求都提了出來，有個族中叔父竟然說要到邊關開個鹽鋪，讓他想辦法搞鹽一起發財，嚇得他冷汗直流，找了個理由就跑了出來。
而此時的溫景明也不好過，他那些同窗同僚蜂擁而至，開口三句話後就是互市的話題，一旦開通邊貿肯定會出不少空缺，而能對此瞭解多些就有更多機會了，當然，溫景明今日在殿前露了一手，肯定會被委以重任，和他搞好關係說不定能被提攜一把。
稍晚一點兒，東方青雲和永樂王也跑了過來，無它，也是來避難的，東方青雲手握市鹽司，雖沒人讓他偷鹽出來賣，但不少人要鹽商的名額啊。至於永樂王更是香餑餑，他那個技能學院可以再擴招了，太多人提出要人手，他們要開鋪子作坊急需成手。當然，如果能給兩上會做玻璃的師傅那就更好了。
溫婉兒則是笑看着這一切，雖亂來了些，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大家都有意識參與進來，而他們動了，百姓們也會動起來，當大周人都行動起來時，產能自然會上來，那要賺其它國家的錢不就簡單了嗎。